蜀省,晚八点
天色已暗,何久瘫在宾馆的床上看着电视。
他只觉得这几天过的太索然无味了。
半个月前他刚从帝都辞职。
自大学毕业开始,他几乎日日加班,通宵也是家常便饭。
不规律的作息,高强度的劳累,再加上天天吃外卖,身体,终于还是垮了……
上个月何久便感觉自己的右上腹疼痛难忍,便去了医院检查,但“肝癌晚期”的检查结论给了他沉重一击。
但毕竟还活着不是?先过着呗。
他决定回到家乡看看,尽管人都已经不在了。
……
电视里一则新闻引起了何久的注意。
“据本台记者报道,近日,有多位市民称于晚上目击到不明橙色球型发光体。
经气象专家解读,可能与本市最近的阴雨天气及光污染有关,光污染问题日益成为我市…”
“这不就是滚地雷么,还扯什么光污染”
何久瘪了瘪嘴。
作为一名业余的科幻迷,何久对此还是有一定的涉猎的。
球状闪电,又俗称滚地雷。
通常在雷暴时发生,为圆球形状的闪电,它十分亮,近圆球形,直径约15至40厘米不等,通常仅维持数秒,常见色为橙或红色。
虽然看起来漂亮,但事实上却十分危险。
曾经一个法国小镇,有3个士兵在树下躲雨,遇到球闪袭击,但他们死后,仍呈站立状态,与生前一样。
雨停后,路人与他们说话,见其不回应,便轻轻触碰他们,结果瞬间尸体倒地,化为灰烬……
咕噜……
肚子的抗议,打断了何久的胡思乱想。
好像该吃晚饭了?
看了看手机里的余额,嗯!还是决定买桶泡面去。
他刚走到楼下。
轰!轰!
前方传来一阵连续的炸响!
强烈的白光,刺得何久用手遮住了眼。
雷暴?
何久心里顿时为之一紧,我特么这是乌鸦嘴么,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虽然有点发憷,但还是将身体挪到了墙边上,探头看向外面。
剧烈的闪电像是发了疯,如同银蛇乱舞打在马路中间,路灯一个接一个爆掉,场面十分骇人……
……
闪电平息,除了路灯坏掉,似乎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毕竟这是个小城,这条街的位置又太偏僻,平时并几乎没有什么人与车辆来往,刚刚应该没有伤到人。
何久松了一口气,横穿马路准备走到对面的小卖部去……
忽然,一团直径超过一米的白色光球凭空出现在何久前方!
来不及闪躲的他,径直撞了上去,整个人瞬间被吞噬!
光芒散去,何久放下了挡住眼睛的手,先检查了自己周身,似乎……零件没少?
好像……没事?
他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何久心中一阵后怕的同时又有几分得意。
刚想学着哪吒秀一把,但话说一半却卡在了喉咙里。
“我命……”
因为……他看到了脚下的
一堆灰。
一堆带着蛋白质焦味儿的灰。
上面还点缀着小几摊不知名金属液体的凝固物。
哦……
那是钱包里那几枚硬币的残留物。
何久的笑容逐渐僵硬。
接着吐出两字:
“休矣…”
...
他的心态并未炸裂,毕竟本身就已经命不久矣,当务之急是先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着脸,弯下腰,抓起一把热气腾腾的灰便站了起来,目光聚焦在手心。
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如果人已经挂了,怎么触碰的了东西?
不过……为何没有触感?
……
正当他内心泛起疑问时,这把灰就从何久的掌中穿过,掉落……
风一吹,然后扬在了空中……
他嘴角一阵抽搐,这算什么?
为自己挫骨扬灰?
顺着灰尘扬起的方向看去,是对面一个大妈刚刚下楼,朝雷暴发生的这边看了一眼。
不过,她似乎并未发现这里站着一个“人”,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离去。
何久陷入了沉思。
确定四周无人,他又试着抓了一把灰,嗯,触碰能力恢复……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
我叫何久。
我已经是一个成熟……
不,成灰的薛定谔死人了。
有人看我,我就“不存在”。
无人看我,我就“存在”。
……
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何久记得自己在《球状闪电》里看过,好像被称之为观察者效应?
也就是说,自己应该已经成了量子叠加态?
所以被大妈眼睛注视的时候,波函数坍缩,自己被短暂地改变了状态。
当大妈目光移开,又恢复了量子叠加态。
当时看小说也只是觉得新奇,谁能料到自己也被搞成了这鬼样子!
这算什么?新晋“量子幽灵”萌新么。
何久一阵苦笑,又不是小说,如此奇葩的经历竟然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不过转念一想,心情又平复了下来。
“似乎,肝癌找不上自己了?”
话音刚落,刚刚球闪的位置便出现了异常!
……
凝神细看,这似乎是一条蛇状物,又好像一条绳,若隐若现,呈水晶色。表面不时闪过发丝大小的动态纹路,却怎么也记不住。
它微微散发着白光,就这样悬浮于半空中。
“蛇身”也在有规律地轻颤,缓慢旋转,头尾两处渐渐隐没,像是连接着某处未知空间。
……
被此物吸引住的何久顺手把手中的灰甩向身旁的绿化带,再把手缓缓向水晶“小蛇”探去……
嘶……
一股深入灵魂的颤栗感让何久赶紧收回了手。
“这什么玩意?
能在球闪之后的位置出现,还完好无损,绝对不会简单。
不过,感觉……挺危险,再研究总感觉会有去无回……”
深深地望了“小蛇”一眼,他便一直在周围来回踱步,同时思索着应不应该冒这个险。
忽然,他停了下来,安静的感应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态。
似乎隐约能看到不少微小的蓝色颗粒从体内缓缓飘出,飞向空中。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这是…消亡吗?
看着眼前微微散发着朦胧光芒的物体,何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干了!”
说完他便扑向了小“蛇”。
砰!
一接触到小“蛇”,他的身体第一时间便化为了星星点点,像上千只萤火虫散落空中……
随后光点全部涌向了小“蛇”,像被吸进去了一般,小“蛇”的颜色似乎也变得更亮了一些。
随后一阵波纹出现在空中,“水晶蛇”隐匿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
天空的突然下起了雨;
地面上的灰尘被水流裹着流入了下水道;
空气中弥漫着雨腥味;
夜晚渐深,这世间,只少一人。
...
被吸进“水晶蛇”后,何久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抬起头,环顾四周,他的心神陡然震动,何久见到了这辈子最为匪夷所思的景象。
光怪陆离的弧线,时而为圆,时而为角;
或为完全不规则的图形,浅红、深绿、靛蓝等数十上百种不同颜色的光线也随着弧线一同运动,仿佛进了毕加索和梵高的画作……
何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从他的视角,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把所有颜料倒进一个不规则的随时变化着的容器,整个空间都是那么的…扭曲?
不过在这个神秘的空间中,他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一股深入灵魂的暖意。
又过了会儿,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温和的低语……
但仔细一听,却又什么都没有,一片寂静。
何久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困,眼睛逐渐不受控制地合拢。
而他在最后合眼的一刹那,却仿佛听到了一声巨响。
……
苍岭县,云山村
今日,近半数的村民都围在了一村东的大院外,彼此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此处是富户何云山的家。
何云山的祖祖辈辈都以务农为生,只得勉强保证温饱,挨饿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其父母也一样,都是做地里刨食的活计,大字不识,见村子叫云山村,便为他取了云山之名。
但何云山却是个异类,从小便对读书识字有着不小的兴趣,可家里供他与小妹的吃穿已是极限,已然拿不出更多钱财送他进学了。
村里有一落魄童生开办的简易蒙学,何云山无事便躲在窗外偷听自学,那方先生见此子好学,不由得暗自点头。
自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来旁听了。
后来父母病殁,靠着村民们的接济,蒙学先生的帮助,自身的悟性毅力,考取了县里的童生,不过就他的根基而言,童生已是极限。
事实也是如此,在其后的院试中,他位列中下,与秀才功名失之交臂。
然而,好在赴考的过程中他结识了不少朋友。
在朋友引荐之下,便先在县里周府管家的安排下做了县城云来客栈的掌柜,无论如何,先维持生计。
这一做,何云山倒是发现自己对从商小有天赋。
当月对账时,账上的银子比起往月足足多出了一成半,管家大喜之下还给他涨了月钱。
寄人篱下四五载,他也小有积蓄,离开客栈便做起了毛皮生意。
从周边村落收购毛皮,再往城里倒卖或雇人制成成衣、鞣制皮具。
因为他为人厚道,收货从不过分压价,制衣等用料也足,何记皮货的口碑倒也日渐传开。
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身家逐渐殷实,给小妹安排了一门邻县富贵人家的亲事,又回云山村置了几十亩地,修葺了自家村东的老屋,还扩建了院子。
他这些年来一直记挂着村里人的好,一回村,便帮修缮了蒙学漏雨的屋顶、透风的墙,收购毛皮也会先收自家村子的,每逢年景不好,还免息给乡亲借粮借种,佃户的租子也会直接免掉。
蒙学的老方先生寿终正寝,笑着走的,他把学堂传了他儿子,何云山与小方先生一同操办了后事,找江湖道人寻了个好位置。
他娶了亲,是县城小户人家的女儿,虽不是极度貌美,却长得颇为清秀和耐看,一副剑眉带着少许英气,而且她还识得一些诗书。
日子过了七八年,不过直到去年,妻子肚子里才有了动静,而他也年近不惑。
期盼了数月后,今天,何云山却在院子里不停地踱步,心里十分激动和焦躁,他微微发福的脸上,肉都在发颤。
村民们也在院外轻声细语地讨论何家到底会生个小子还是闺女,以后又会便宜谁家……
……
此时,
哇!
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山间,院外的人群顿时沸腾……
一条崭新的生命,到来了……
……
何久缓缓睁开眼,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自己也好像在被人用温水擦洗身子。
忽然……
一张长满麻子的大脸闪到了面前。
(我靠!)“哇!”
被吓到的何久直接叫了出来。
(哎,不对,我怎么不会说话了)“哇!”
此时,他又眼睁睁地看着麻子脸掰开了自己的两只小腿,往中间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