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大街上被李药师溜走后，张初尘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到石板路的宅子里。张初尘走进宅子的门口时脸上气鼓鼓的，看起来就像一座随时都可能会爆发的活火山一样。
进到房间里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以后，张初尘的气仍然没有完全消退。喝完茶以后，她还顺手将桌子上的一个茶杯给打翻了。那个被打翻的茶杯釉面光润，上面印着精美的草叶纹，做工非常考究，就连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也非常清脆，侍女们见了整天都提心吊胆的。
张初尘的宅子里面有十多个侍女，她们都聪明伶俐，其中还不乏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侍女们看到张初尘脸上气鼓鼓的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但是她们又不知道张初尘为什么会心情不好，于是就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的话来安慰张初尘。后来，有一个侍女鼓起勇气站出来讲了一个蹩脚的笑话。张初尘听了那个笑话后脸色终于有了好转，但是她最终没有出来吃晚饭……
等所有的侍女都离开以后，张初尘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自己房间里，她很想把当天发生的事情理出一个头绪出来，可是她想了许久仍然觉得脑袋里面乱糟糟的。
张初尘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李药师和自己初次见面就非要看自己的手；同样，李药师怎么都想不明白，李药师为什么不说“醉生梦死”里面那个非洲老黑的印堂发黑，反而要说自己印堂发黑、如果不早点离开洛阳城就将会大祸临头；当然，张初尘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李药师会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装，要知道自己的易容术可是一等一的厉害啊！
只要一想到自己男扮女装的事被李药师当面揭穿了，张初尘就感到羞愧难当，那感觉就像自己没有穿衣服被李药师这厮看到了一样！张初尘越想越生气，后来她当即决定要跟踪李药师收集他的犯罪证据，等到证据确凿以后她就要将这厮绳之以法、以报今天的一箭之仇。
自从打定了主意跟踪李药师后，张初尘的心情立刻变得好了很多。张初尘甚至已经在心里面琢磨好了，一旦让她抓住李药师这个满口胡话的抢劫犯的把柄，一定要先狠狠地修理李药师一顿，然后用结实的牛皮绳子把李药师这家伙绑起来，押着他去城里最繁华的地方去游街，让所有的行人都朝着李药师的身上吐口水！后来，张初尘甚至还突发奇想，在押李药师这厮游街的时候她还要专门雇一个人拿鞭子狠狠地抽这家伙，直到抽得他上窜下跳才肯罢手。
关于自己那天在城里寻找试刀对象遇到李药师的经过、关于自己想凭一己之力将李药师绳之以法这个想法，张初尘最初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所以那些侍女对张初尘想要做的事情并不知情。
假如那些侍女们知道了张初尘要对付李药师的话，就一定会劝张初尘要三思而后行，或者干脆劝张初尘彻底放弃去抓李药师这个念头：要知道凭一己之力去抓李药师这样一个大块头听起来很有意思，但是操作起来却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首先，要在城里找到李药师这个人就不是一件多容易的事情。洛阳城是一座世界知名的大城市，每天过往城里经商和务工的人有如过江之鲤密密麻麻，今天在城里见过面的人第二天就永远从城里消失了也是常有的事情。想要在洛阳这样一个城市里找到李药师这样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不仅许要下很多的功夫，而且还需要很多很多的运气。
其次，即便侥幸在洛阳城里找到了李药师，想要捉住他也不是一件多容易的事情。虽然李药师的武艺究竟怎么样、他是否和自己一样练过拔刀、他拔刀的速度是不是比自己还要快，张初尘都毫不知情。但是无论是从那个路人被李药师倒提起来惶恐的表情来看，还是从李药师逃跑时镇定自若的神情来看，他绝对不会是一个好捏的软柿子，并不是张初尘一个人想揪就能够随便揪得住的。
尽管捉拿李药师不确定性因素非常多，不过张初尘那段时间生活有点空虚，正迫切需要一个伟大的生活目标，所以她并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去考虑捉李药师的难度和其中的危险性。
张初尘只是觉得虽然自己很忙（这是张初尘本人观点，它的真实性作者在此不做任何评价），但是她同时又觉得即使在李药师这件事情上即使花再多的时间、冒再大的风险也是值得的，于是她很快就开始着手实施研究李药师这个大计划了。
为了在研究李药师之前做到心里有数，张初尘还专门去咨询了洛阳城里著名的专业人士，也就是一位绰号叫做“万事通”的家伙。
咨询的具体办法就是往某个小巷子里的一个铁制的小窗口里扔钱。每扔一次钱问一个问题，假如问到了“万事通”也回答不出来的问题时，就会有一半钱慢吞吞地从那个小窗口里扔回来。
张初尘断断续续地往那个窗口扔了十多次钱以后，才终于知道李药师的基本信息：李药师，男，身高腿长，住在八卦路的一座古怪的大宅子里。此人来历不明，平时行迹不定，看起来非常可疑……
除了李药师的基本资料以外，张初尘还顺便了解了一下关于研究方法的知识，比如说，直接研究、间接研究、定量研究、定性研究。很显然，“万事通”并非什么事都通。说完那几种基本的研究方法以后，他回答问题的时间间隔就越来越长，给出的答案也越来越离谱了。在提到了“文献研究”以后他甚至还提到了“解剖研究”，听起来明显就有点骗钱的嫌疑——李药师现在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一只青蛙，怎么能说解剖就解剖呢？
虽然张初尘并不差钱，但是她可不想无缘无故做一个冤大头。
等下次“万事通”那只抓钱的手再伸出来时，张初尘就顺手将一条拔掉了牙齿的毒蛇塞到了“万事通”的手里。在听到一阵杀猪般的嚎角声以后，张初尘才满意地拂袖而去了。
张初尘觉得“万事通”这人的名字取得很霸气，但是说的话却一点都不靠谱，简直连“百事通”也称不上，但是他透露的李药师住在八卦路这个消息却非常有用。另外，“百事通”刚才提到的间接研究方法比较接近自己最初的设想，值得一试。
间接研究，顾名思义就是先用各种间接的方法去研究李药师的底细，等到把李药师的行踪和犯罪行为都掌握了，再将他和那些同伙一网打尽。
当然，要将李药师和他的同伙一网打尽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李药师得有同伙才行。
当这个世界上出现城市以后，我们提到它的时候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会提到一个叫做“见识”的名词。在城市里住了很长时间的人，特别是一生下来就住在城市的人，总是会无端地觉得自己会比较有见识，身份也要高人一等，这是一种典型的城里人的傲慢。
洛阳城是世界上有数的几个大城市之一，住在里面的人都见多识广，更为难得是他们之中有不少人还谦虚得可怕。无论你和他们说起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听了十有八九都会很谦虚地回答道：其实关于这样的事情我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说不上非常了解。
不过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和他们继续交谈下去，很快你就会发现他们可不仅仅止是“略有所闻”而已，他们在某些方面的见识简直丰富得让人咂舌。因为当他们说完“略有所闻”以后，很快就会坐下来和你探讨它的细节问题，然后以一种很委婉的方式指出你表述中存在的一些很细微的错误，让你不得不佩服他们不凡的见识。
当然并不是所有住在洛阳城里的人都这么谦虚，还有一小部分人说话比较直接，他们听了你说起那些所谓的匪夷所思事情后就会很不屑地回答道：这算得上什么，我以前见过比这奇怪上百倍的事情呢！然后，他们就会告诉你自己何时何地见到更离奇的事情。那牛气哄哄的样子让人见了心里很是不爽，但是又不得不佩服。
毫无疑问，洛阳城是一座大城市，生活在城里面的人也都很有见识，不过有见识并不就等于他们对城里的任何事情就都了如指掌了。至少关于李药师的背景，似乎就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一个子丑卯寅出来。
从“万事通”那里了解到李药师住在八卦路以后，很快八卦路的具体地址也被查到了，离张初尘住的地方就只有寥寥数公里而已。发现八卦路是一个那么有意思的地方以后张初尘立刻就来了兴趣，于是她就乐呵呵地跑去八卦路调查李药师。让张初尘意想不到的是，调查李药师的过程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容易。
当精心易过容的张初尘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废话、最后兜兜转转地问大家是否听说李药师这个名字时，住在八卦路上的人听了都感到很是惊奇。他们先是用惊讶的目光把张初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好像在看她头脑有没有问题似的，等打量完以后，他们才用同一种不屑口吻回答道；当然知道，住在八卦路的人谁不知道李药师这个人呢？从那些人脸上的表情来看，好像张初尘问他们是否听说过李药师这个名字侮辱了他们的智慧似的。
不过当张初步尘接下来问到李药师究竟是什么来路时，大家又都摇着头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不知道、不知道，这样隐私的问题谁会知道呢？回答完以后他们又盯着张初尘上下打量一番，好像看她脑子是不是被烧坏了一样。等他们打量完张初尘以后就摇摇头各忙各的事情去了，弄得张初尘都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出了问题一样。
住在八卦路那些居民前后迥异的态度简直吊足了张初尘的胃口。
事实上，这倒不能怨八卦路的居民不够热心。八卦路这个地方向来鱼龙混杂，不仅里面住了不少古怪的人，每天还有很多形迹可疑的人从这里经过，是一个人都明白谨慎和低调的重要性。像张初尘这样的生面孔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打听别人的来历，是不可能有人愿意理会她的；
其次，李药师这厮看似大大咧咧的，其实他来到八卦路以后一直很刻意地和大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大家对他的了解确实非常有限。即便大家想告诉张初尘一点李药师的来历，也确实无从说起。
在大家的印象中，李药师这个看起来高高大大，浑身上下透着古怪气息的家伙以前并不住在八卦路。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李药师就住进那座古怪的宅子，并且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当中。无论是在城里吃饭、逛街、还是做工，你随时都可能会遇上李药师这家伙。而且你只要你遇到了李药师，就不可能不注意他。李药师这厮身高大概两米出头的样子，一双腿看起来又长又直，走起路来飞快。他有时候穿着一块白麻木做的长袖衣服，让人惊奇的是他那块衣服背后还纹着一个古怪的眼睛状的图案，乍看起来就像他从背后也长着一只眼睛一样！
李药师这厮的个子很高，周围的人很难挡住他的视线，但是李药师走在大街上时总是喜欢垫着脚趾头东张西望，看起来好像对城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的样子。不过正是因为李药师这厮看起来好像对一切事物都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就没有人知道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如果你对李药师观察得再细致一点的话，就会发现李药师这家伙的生活习惯和城里的其他人的也大不一样。比如说住在洛阳城里的人大多性格豪爽，吃完东西以后手上有点垃圾往往就随手往地上一丢，然后再顺势在垃圾上面踩上一脚，动作看起来桀骜不驯又潇洒至极，而长相生猛的李药师则不然。李药师这厮吃完东西手中有点垃圾时，非要跑到很远的地方把它扔到竹篓做成的垃圾桶里才肯放心，看起来有点婆婆妈妈的。
另外，虽然大家间或可以看到李药师这厮在街上和年轻异性搭讪、有时候心情来了甚至还会和她们打情骂俏，不过他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从来没有人见到过李药师在街上对女孩子做出诸如动手动脚之类地很没教养的举动，更没有人在城里的风月场所见到过李药师潇洒的身影……
由于李药师的身上有太多太多让人琢磨不透的地方，所以大家对李药师的态度也显得比较暧昧。
一方面，大家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凑过去和李药师寒暄几句，并且他们还为和李药师说过几句话而感到沾沾自喜。大家喜欢和李药师寒暄的原因是李药师这厮无论是长相、衣食住行还是平时言行都有和城里其他人大为不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怪人。和李药师这样的大怪人接触不仅可以满足那些“非怪人”邻居的好奇心与虚荣心，也可以显示他们身上的不同之处。
另外一个方面，大家对李药师好奇归好奇，但是又不敢和他走得太近。大家不敢和李药师走得太近和大家想和他寒暄的原因一样，因为李药师这厮是一个大怪人。怪人的世界无疑是比较精彩的，但是他们世界中的那些精彩又往往和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纠缠在一起。住在八卦路的“非怪人”很想通过接近李药师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虚荣心，但是他们可不想因为和李药师走得太近给自己惹来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
初次来到八卦路搜集信息就遇到挫折让张初尘感到很是失望，但是还不足以让她心灰意冷……
二
后来，张初尘又去了另外一些李药师经常光顾的地方，遇到的情况基本上大同小异。似乎每一个人都记得城里有李药师这号人物存在，但似乎每一个人对他的情况又都不是很了解，倒是坊间流传的一些关于李药师的传闻让张初尘觉得有点意思。
城里有传言说，李药师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有性格的长腿男子那么简单，他的身手简直厉害得骇人听闻。
有人透露自己曾亲眼看到李药师像一只壁虎一样从一堵很高的墙壁上爬上去，过了一会儿以后又见到他不慌不忙从围墙的顶端走下来。李药师从墙上走下来时身体和墙面是垂直的，就像脚板被贴在墙壁上一样，他走下来后脸不红心不跳，脚板着地后只是用手拍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然后就轻轻松松地走远了！
李药师可以像壁虎一样在墙上行走最早是一个经常在八卦路乞讨的瞽目老人无意间透露的，不过后来有人觉得好奇特意去找了那位瞽目老人确认，他又果断地否认了，所以这件事的真相就愈发变得扑朔迷离了。
有一个瞎子说自己看到李药师会飞檐走壁，听了已经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但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据说有一天，城里放高利贷的杨大官人骑着一匹快马从洛阳城的东街去西街收钱，他上马的时候看到李药师正坐在路边的一个小茶馆边喝茶边和老板聊天，神态悠闲得很。等他骑着快马气喘吁吁地跑到西街，又看到李药师正在路边的古玩摊拿着一个精美的瓷器把玩，看起来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杨大官人以为自己在大白天撞了鬼，吓得差点当场从马背上掉下来，他一回到家里就大病了一场。不知道怎么的，等杨大官人的病好了以后他就突然开始性情大变，在把家里的钱财全部都散尽后他就从彻底从洛阳城消失了……
外面关于李药师的传言都零零碎碎、神神鬼鬼的，根本就分不清孰真孰假，李药师本人从来没有主动站出来澄清过，也没有人当面去找李药师确认过那些事情的真假，更没有人敢偷偷跟在李药师后面去把整件事去调查这些事情的真实性。想一想就知道了，如果外面那些关于李药师的传言都是的话，那么所有的询问和调查就没有任何的必要；如果外面关于李药师的传言都属实的话，那么以他那样匪夷所思的身手万一翻起脸来，谁能够吃得消呢？
如此一来，张初尘费尽心机辛辛苦苦地明察暗访，结果也只是访出了“你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好像是叫做李药师，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长得牛高马大，线条硬朗，身上体毛旺盛，他不仅胸口有一撮黑黑的胸毛，而且连腿上、脚背上都长满了毛茸茸的汗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长相帅气的野人一样，只可惜那厮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不务正业，整天在街上东游西逛的连份正经的工作都没有，实在是太可惜了”，这些评价听起来似乎面面俱到、把李药师的特点全部概括了，其实却是废话连篇。把它们概括成一句话就是“虽然李药师这厮长得很帅，但是却整天在外面瞎游荡不务正业，实在是太可惜了”，这和张初尘最初的预估基本上所差无几。
唯一让张初尘感到有点意外的有人曾提到李药师空闲时跑到山上和一些道士模样的人坐在树下的石桌上下棋、探讨人生。在此之前，张初尘倒是从来没有将李药师这人与道士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洛阳城里确实住了不少道士。如果你运气足够好的话，在城郊的山林里面转一圈就可以看到几个道士，他们或是迈着小碎步走在山间的小道上，或是在一个炼丹炉前边煽火边擦汗——道士们大热天的可不是吃饱了撑的在火炉旁边烤火，他们那是在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
山下的居民都听说过道士们练出来的丹药效果好，便秘时总喜欢缠着他们讨几颗丹药来吃。我这么说相信你已经明白了，那些道士们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丹药其实吃了并不能长生不老，它们功能和泻药更加接近。山上的道士炼的丹药虽然很不济，但是他们中的某些人喜欢自称黄药师、张药师什么的，名字听起来像救世济人的仙人一样。
李药师身材高大修长，穿上白色的麻布衣服以后远看起来和那些道士确实有几分神似，但张初尘又觉得李药师不可能是一个道士。至少从李药师的穿著和所作所为来看，他可完全不像是一个道士：谁曾经见过有道士不安安分分地待在观里修道却跑到大街上去抢别人的钱呢？
从侧面研究李药师没有取得什么成果让张初尘感到有点沮丧，但是张初尘并没有因此泄气，很快她又顺理成章地想到要直接跟踪李药师来研究他！直接跟踪李药师的好处非常明显，那就是直接有效，就再也不用听王麻子之类的话痨啰嗦半天却依然说不到点子上，也不用无缘无故就要买很多烧饼之类自己根本不需要的东西，最后还被那些小摊的老板当傻子看。如果在跟踪李药师的过程中能查出他的犯罪证据，然后再来一个瓮中捉鳖，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跟踪李药师的好处非常之多，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李药师这厮长得身强体壮，看起来荷尔蒙分泌有点过剩，最主要的是他在男女关系方面的名声还不怎么好，一个女孩子家偷偷地跟踪他没有被发现还好，万一不小心被李药师发现并给捉住了，那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张初尘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又恰好处在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年纪，她自然也想到了自己跟踪李药师如果被抓住可能会发生的最坏后果。只是张初尘当时火气正盛，她总觉得自己非要去跟踪李药师弄明白他的来历不可，否则她一定会气得连饭都吃不下，最后还有可能会把自己活活气死。
打定了主意要跟踪李药师以后张初尘感到很是兴奋，那感觉就像她已经成为了城里第一个“李药师研究专家”一样。“李药师研究专家”是张初尘自己发明出来的一个名词，它指的是在研究李药师这个领域取得了显著成就的人。
在张初尘看来，洛阳城里认识李药师的人非常多，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李药师，如果自己把李药师研究得透彻了，那么毫无疑问，自己就成为了城里唯一的一个“李药师研究专家”了，这是洛阳城里任何人都不曾达成过的伟大成就。只要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做成洛阳城里其他人都未曾做到的事情，张初尘的心里就充满了成就感。
作为一个未来的“李药师研究专家”，张初尘的研究领域包括李药师的来历、爱好、平时行踪、感情生活，以及任何与李药师有关的事情。
不过要成为第一位李药师研究专家，可不是一件多容易的事情。
每天早上天还没有亮，张初尘就要在脑子里酝酿跟踪李药师的具体事宜了：在什么地方易容、怎样隐蔽才不会被李药师发现，以及其他一些诸如此类的事情。
张初尘在最初制定的战略是“守株待兔”，也就是蹲在李药师宅子附近蹲点观察。守株待兔这个战略虽然听起来比较保守，但是却非常实用：因为一个人可以整天都像只兔子一样在外面到处乱窜，但是却不可能一直不回家啊！
为了弄明白李药师这只城里最高大最帅气的长毛兔平时和那些人接触，张初尘还特意在李药师宅子的对面租了一间房子。那间房子的面积不算大，但是地理位置非常好，只要坐在窗子旁边就可以将李药师宅子的大门口瞅得一清二楚，李药师每天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什么人进了李药师的宅子都一目了然。一切都安排就绪以后，剩下的似乎就只有等待李药师露出马脚了。
只是要等待李药师露出马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八卦路的蚊子不仅数量多、个子也特别大，只是蹲了一天的点过后，张初尘那张本来白里透红的脸被叮了许多个大包，回去以后就连那些侍女都认不出她究竟是谁！
好在张初尘鬼点子足够多，被蚊子咬了以后她只是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绝好的办法，那就是在涂那些特制的锅灰之前先在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粉打底，没有想到效果竟然出人意料的好。自从张初尘脸上涂了胭脂粉打底以后，那些蚊子一凑近张初尘的脸以后竟然忙不迭地掉头就逃，这让张初尘感到很是惊讶。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几天的蹲点张初尘终于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张初尘注意到李药师这厮的作息时间看起来无常，其实却是有着某种特定的规律的，他每天几乎都是在同一个时间走出大门口，又每天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回来，就像掐了表一样几乎一刻都不差，这完全不是一个行为懒散好逸恶劳的流氓能够做得到的；另外，李药师这厮平时总是一个人出去，到了一定时间以后又一个人回来，也没有见到什么人出入他的宅子，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同伙。
观察到的一切让张初尘感到很是意外，为了弄明白李药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后来张初尘还冒着被李药师发现的危险跟踪他外出。
张初尘最初跟着李药师去的是一个小酒馆，进去小酒馆以后李药师和几个长鼻子绿眼睛的鬼佬寒暄了几句，寒暄完以后就一起进入小酒馆的里面的桌球室。在那个桌球室里面有几个泥土夯成的桌球台，上面有很多五颜六色的圆球，李药师进去以后就和一个鬼佬玩起了斯诺克。
李药师和那些鬼佬打完斯诺克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从桌球室出来以后又和外面喝酒的鬼佬聊起天来，然后一起喝酒、打闹、掰手腕，弄得整个酒馆都闹哄哄的，最后掰手腕获胜的当然都是李药师——不是天生神力的人，谁能够轻而易举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倒提起来呢？
酒馆的老板娘见到大家都喝得开心自然乐得眉开眼笑，端酒过来时她还故意用手肘碰了李药师一下，这让坐在角落里的张初尘心中有点莫名的不爽。
在张初尘看来，洛阳城某些鬼佬确实很有棱角，他们中某些人身材也还不错，不过无论怎么说，那些鬼佬的身份终归是低人一等的，在远处看看他们吵架、欣赏一下他们的身材还是可以的，和他们混在一起喝酒掰手腕就有点不太明智了。李药师见到鬼佬不仅不保持距离反而主动跑去和他们聊天、喝酒、掰手腕，这不仅证明了李药师这厮智商堪忧，也说明他这人的骨头其实还有点贱……
最让张初尘不爽的还在后面。李药师出了酒馆以后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瞎逛，走着走着就在看到了前面有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人。
那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的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都长得金发碧眼、胸部大得就像吹了气一样。那些年轻女子本来在街上走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她们见到李药师以后就突然低下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有的鬼妹甚至还趁着人多朝李药师抛起了媚眼。
李药师见到有人在大街上对着他抛媚眼一开始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很快他很快就变得释然了。后来，李药师这厮甚至还趁着酒劲对那几个鬼妹吹起了口哨，这让躲在暗处的张初尘感到有点莫名的不快。
让张初尘更加意想不到的是，那些鬼妹见了李药师在大街上对她们吹口哨并没有生气，在捂着嘴低声哄笑了一阵之后，她们竟然还反过来对李药师做很夸张的飞吻动作。
张初尘见到这样的场景，气得整个肺都要炸开了。只是心里生气归生气，张初尘又不能因为自己心里生气就直接从角落里冲出来，然后用手指着李药师和那群鬼妹的鼻子把他们都痛快谴责一番。
毕竟李药师和那些走路摇摇晃晃的鬼妹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们兴致来了在洛阳城的大街上开一个玩笑、调一下情什么的虽然看起来有点不雅，但是并没有违反哪一门法律啊！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们和李药师在大街上打情骂俏根本和她张初尘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张初尘见了心里再不爽，也只能硬生生地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总的来说，跟踪李药师让张初尘费了不少心思，也让她开了不少眼界，不过一个人的时候张初尘静下心来认真地想了一想，自己跟踪了李药师这么久，其实也就是开了一点眼界而已，最初制定的计划几乎连一个都没有实现。
自己跟踪了李药师这么久，既没有弄清楚李药师的底细，也没有找到李药师违法犯罪的证据，更没有弄明白李药师说自己如果不离开洛阳城将迟早会大祸临头的缘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