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知道鬼魅之影——一个将刺杀视作神圣的自然法则的女刺客同盟。
难以置信的是,她们似乎不被任何条款所束缚,刺杀完全没有规律,似乎是随性为之——即使这些刺杀行为有什么规律或者原由,那也是只有组织成员才知道。
不管你是手握大权,还是平凡农夫,对她们来说,你只需要迎接自己的死亡便足够了。
曾经有半步超凡的大将在收到死亡通知的时候整夜留在军中大帐,当夜,月亮不算很圆,但很清晰。
第二天晨起集合时,北边一大片帐篷没有动静——当然没有动静,包括那位将领,人都死了,哪里会有动静。
但即便如此,恐怕也很少有人听说过鬼魅之影中任何一位成员的外号,更不必说真实姓名,魔魂,实力——据说她们的身份只有组织内的人才知道,而任何一位“影子”都能填补另一个的空缺。
也许成员有很多,也许只有几个,谁知道呢?
那鬼魅身影之下的真相无人知晓。
如此,恐怕几乎没有人知道芙蕾雅的名字,即便是鬼魅之影的女伴也是一样——她们更习惯称她为“鬼刃”。
那更不可能有人知道芙蕾雅原本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园艺师了。
事实上,芙蕾雅自小生长于提斯公国,与她丰收女神信徒的祖母生活在一起。也许是没有父母陪伴的缘故吧,她性格内向,不善于交际,反倒是受祖母的影响,更喜欢花花草草。
可惜,那个残阳的黄昏,那个天空中飞鸟掠过,小山村断只剩下壁残垣的黄昏,当芙蕾雅回到村子的时候,只有手挥弯刀赤裸上身的男人,双手捧满各种物品的男人,和满地的血水与尸体。
芙蕾雅跪在地下,左手紧攥着地上的焦土,右手紧紧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尖叫或者哀嚎。
夕阳下,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但未免也太长太宽了些。
远空中飞鸟再次掠过,发出凄厉的叫声,与下方男人们粗鲁的骂声和笑声混在一起。
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她听到一个女声。
“你和我们走吧。”那个人缓缓把芙蕾雅扶起来,握住她的手,转身离开。
芙蕾雅紧紧抓住这个人的手,背后,自己只能听到刚刚还在大笑的男人们发出绝望的哀嚎。
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不要转头,”那个人说着,她看得出来芙蕾雅好奇身后发生了什么。
走出不过百米,另一声传来,“泠洍,结束了。”
飞鸟又一声哀鸣,可背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她随着牵着自己的女人向前走去,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断下沉,仿佛在跨越某种看不到的界限,而只走出不足五十步,自己骤然进入了一个黑白的世界。
芙蕾雅没有害怕,她只是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泠洍蹲下来,双手搭在芙蕾雅肩上,面纱将她的脸庞完全遮住,“你好,孩子,欢迎来到鬼魅之影。”
那一年,芙蕾雅十三岁。
寒凌愣了愣神,那种难以理解的真实感让他质疑自己是否真的只是在浏览一段记忆,而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杀过人,杀过很多人也为很多理由杀过人,可是他没有想到鬼魅之影会为了替一个小女孩复仇杀光所有强盗。
他更没想到墨颜不仅曾经遇到鬼魅之影的成员,而且能了解她的武器,魔魂,甚至是真实姓名——这几乎已经不可能了,更有甚之,墨颜取得了对方的记忆。
这种事甚至不可能发生在梦境中。
更别提在现实中了。
寒凌再次将自己投入记忆,下一刻,他发现自己面前蹲着一位女子,自己完全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莫名的对着人产生了信任。
寒凌低头,看到了身上的碎花小裙子和精致的小鞋子,有些发愣,看看自己双手,那是如藕般白嫩的一双小手,关节也很柔软,他愣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啧,”这钢板一般的触感。
泠洍的话,寒凌没有认真去听,他在思考状况,然后下一秒,他试图给泠洍一巴掌。
几乎在他试图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他退出了芙蕾雅的记忆。
“有趣。”寒凌笑了出来,“那就让我试试一位鬼魅的成长履历吧。”
如果说这世上有很多人知道鬼魅之影,那圣光教会完全当得起一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除了最古老的典籍最残破的古卷,几乎没有人记得最初的圣光来自于何方何处,但是毫无疑问,如今世间几乎无时无刻无地不在使用圣光。
治愈,守护,审判。
圣光教会分为三大部分,天选者与神沟通,裁决者审判异端,光明司终生开发优化圣光的使用方法。
王天雨或许属于裁决者,但是他的恩人却是光明司的教区主教。
没有人知道老者为什么会收留王天雨,就如同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老者作为光明大神官却教出个圣骑士徒弟。
其实还是有人知道的,只不过老者没有人敢去问,王天雨则是问了也不说。
老者名为华洛,没有人知道他多大年纪,当然这种事情也不会有人去问,人们只知道和他同一年代的人已经去的七七八八了。
也正因如此,教堂中的所有人都无比尊敬他,可是这种尊敬却使得他几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似乎更加寂寞。
那年看到牵着鸴鈅的王天雨,华洛眼睛一亮。
那年天罗帝国南部大旱,哪怕是相对富裕的农户也被迫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流浪,而与父母走散的鸴鈅,和失去父母的王天雨,就在这时命中注定般的相遇了。
养狗的人死去,家犬便会成为野狗,开始攻击昔日的主人,而更可怕的是,在绝对的饥饿状态下,不论再如何抵触,人也不会再抗拒对食物的欲望——哪怕这食物是人肉,哪怕它不太好吃,但至少可以用来填饱肚子。
尽管如此,在最艰难的时候,王天雨也不曾有过抛弃鸴鈅的念头。
在有一次遍体鳞伤之后,他似乎终于失去全部的力气,却因为心想“一旦自己倒下,没有人照顾的鸴鈅一定会被杀死”而主动唤来了圣光。
因为需要治愈,所以唤来圣光愈伤。
因为所以,看似十分合理。
但其实非常的不讲道理。
或许,这是因为,王天雨的圣骑士之路,便是对同伴的守护之路的缘由吧?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王天雨对圣光之道已经堪称天才,鸴鈅对于圣光的感知甚至还要远胜于他。而不知道这对兄妹算不算得上给华洛晚年生活添了些乐子,平日对兄妹俩宠爱有加,但是一旦关于圣光修习的方面又会无比严肃。
再后来,王天雨突破了中军,那晚,他被华洛叫去谈了很久。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是第二天,王天雨加入了圣教军。
王天雨走的那天鸴鈅的哭得很伤心,但当看到华洛的眼神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两年后,华洛回到了梵国,再也没有回来。
几乎同时,王天雨回到了教廷,带走了鸴鈅。
即便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王天雨却还是能清晰的记着华洛那天严肃的表情。
“我已经很老了,有些事,我不想带进棺材里,所以我决定收你为徒,把这一切都告诉你。”
“你有没有想过,光与暗从来都是相生的,绝对的光明反而会带来绝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