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岚珺伸手，真接掀开了盖在宋二奶奶身上的锦被，在丫鬟们的惊呼声中，她的手又落在了宋二奶奶的腹部，轻轻压了压，“这里吗？”
宋二奶奶痛的眉眼挤在一起，身子直抖。
秋岚珺又往旁边移了数寸，轻轻一按，“这里呢？”
宋二奶奶面上的痛苦之色稍缓，却依然表情痛苦。
秋岚珺正欲再按另一处，手腕却被一只微颤的手给抓住，“小路大夫，你太无礼了。”
许氏气的直抖，她刚刚一直惊住，没有及时制止，竟让这小子占了儿媳便宜。
秋岚珺不满的皱眉，“宋夫人，您是做什么？”
“小路大夫，你莫非不知男女有别？你怎么敢——”
秋岚珺打断她的话，“宋夫人，这是触诊，我若不触，怎知她究竟疼的是何处？若不知她究竟疼的是何处，又该如何为她对症下药？”
宋夫人正欲说话，屏风后的宋翎开口道：“母亲，让她治吧！她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别。”
连儿子都这么说了，宋夫人再不情愿，也不好驳了儿子的面子，只能松开路岚的手。
虽松开手，宋夫人却没退开，双眼死盯着路岚，只要他有一丁点不轨的举动，她便不会再顾及谁的面子，定要惩办他。
秋岚珺又按了两处，心里大概有了数，随即叫来宋二奶奶的贴身丫鬟。
“你家二奶奶从前这样疼过吗？”秋岚珺问。
红枝摇头，眼眶泛着红，脸上泪迹未干，“从来没有这样疼过。”
“月事来时会疼吗？”秋岚珺问。
红枝一愣，脸颊迅速泛红，看了夫人一眼，见她虽面现薄怒却未发作，便开口道：“会疼，但不会像这般厉害。”
“月事准吗？”秋岚珺又问。
红枝点头，“准的，向来都准的。”
“那这个月呢？”秋岚珺问。
红枝想了想，忙道：“这个月迟了八日。”
“量和颜色与往常可有不同？”
秋岚珺问的一脸坦然，房里的丫鬟婆子们面上都涨红着，尤其是宋夫人，尴尬的想骂人。
便是屏风后的张太医和宋翎也十分尴尬，实在想不通她问这些跟治病有什么关系。
红枝垂着头想了想，道：“确实与往日不同。”
“是否血呈鲜红，状如流水。”秋岚珺见红枝不愿细说，便干脆替她说出来。
红枝脱口便道：“你怎么知道？”
秋岚珺心里有数了，朝红枝点头：“我明白了。”
宋夫人见他不再发问，终是忍不住，沉着声道：“你问这么多妇人私闺必事，究竟意欲何为？”
秋岚珺道：“我可以下诊断了。”这种诊断，完全就是凭经验来。要是能做B超，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哦？”宋夫人挑眉，有些不敢相信。她就这么问上几句，便能下诊断？
“那你说说看，我儿媳究竟得了什么怪病。”
秋岚珺笑笑，走到一旁的铜盆前，一面取布巾浸湿擦手，一面回着宋夫人的话。
“她怀孕了。”
红枝听言，想也不想便开口，“不可能。二奶奶她不可能怀孕的。”
宋夫人一看红枝的样子，便知二儿媳身上的月事定没干净，这怎么可能怀孕呢，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她确实有孕，只是孕位有所偏差，这叫异位妊娠。”也就是宫外孕。
一屋子的人没一个听懂的。
秋岚珺见她们一脸懵逼的模样，忍不住又解释道：“说明白点，女人和男人的不同之处不仅只是外表的不同，还有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女人有子宫，也就孕育胎儿的地方。孩子的宫殿，故称之为子宫。男人没有，所以男人没法生孩子。”
张太医身为大夫，虽然名词术语上略有不同，但听起来也是毫无障碍，瞬间就明白过来。
其他人也至少听了个半懂，起码知道了男人为何不能生孩子，而女人能。
许氏问：“这和我儿媳的病有什么关系？”
秋岚珺道：“当然有关系。正常的怀孕，孩子会在母体子宫中生根发芽，也叫‘着床’。也就是孩子进对了房间，上对了床，开始长达九个月的孕育成长。而二奶奶这次怀的孩子却没有进对房间上对床，孩子停留在了不该停留的地方，导致了二奶奶此时的病状。所以我称之为‘异位妊娠’，可称之为‘宫外孕’。”
秋岚珺的比喻很形象，大家伙都听明白了，却不敢相信。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
房间里安静下来，除了宋二奶奶的痛吟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你们不信？”秋岚珺见没人说话，自己先开口。
许氏眉头锁得死死的，她倒是想信来着，可让她怎么信？这简直就跟天方夜谭似的。
许氏不理秋岚珺，扭头朝屏风那头看去，“张太医过来吧。”反正小路大夫已经触诊过了，再加一个张太医，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儿媳的病才是正理。
张太医赶忙拎着药箱从屏风后头出来，快步走到宋二奶奶床前。
张太医的路数和寻常太医没什么不同，先看一眼病患，再诊脉、询问，然后就诊断说明。
“张太医，怎么样？”许氏见张太医摇头，心里十分不安。
张太医道：“从脉象看，确实有孕象，可是很奇怪，和正常的孕象不同。”
“有何不同？”许氏问。
张太医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当然说不出来。
他没有秋岚珺那样丰富的解剖经验，更没有秋岚珺那样丰富的病历知识储藏，以及从临床实践中练出的内外科本事。
许氏心里憋着一肚子火。
近来听说了张太医不少事，不仅治好了小皇子，得了贵妃的赏赐。还在吴府进出多日，颇得吴指挥使敬重，这无一不说明他的医术上佳。
可怎么连个病因都查不出来？
秋岚珺一直打量着宋二奶奶的脸色，见她越发不好，便朝许氏道：“现在治疗的话，只需用药便可，若再拖下去，孕卵长大，会导致输卵管妊娠流产或破裂，后果很严重，到时就不是用药能解决的事。”
许氏皱眉，一脸不信，“好了，今日就到里来。”尽管憋了一肚子火，可良好的教养令她没有说出什么过分或出格的话，只是宣布会诊结束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