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春儿冷冰冰的声音在牢房外面响起,我从未听过她这样冰冷的声音。
上一次薛天月抓我过去,对我动手的时候,这个春儿还是温温柔柔的语气请我的。
才几天不见,她的口气里就有着不容商量的冷漠与不可置疑。
截然不同的两面,真让我对这个丫头刮目相看。
兴许,之前她的客气不过是因为我四姨太的身份,现在的不客气,无非是因为她觉得我在荣坤铭那里已经彻底失宠了。
只敬衣衫不敬人,果然是大宅门的一贯风格。
我没有料到的是,一个大帅府里的小小丫头,出了大门竟然这样的威风,这样的有权势。
我猜就算是荣坤铭本人,也未必知晓这点。
“先帮我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隔壁号子传出来,还顺便带着一声伸懒腰时的轻呼。
拿着钥匙的狱卒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跑去给隔壁的荣江先开了门。
一个是府上的二爷,一个是府上的丫鬟,就算她还带着一群巡捕,那也当然是先听二爷的话了,这狱卒的罩子很亮。
又是“哐”的一声响,荣江已经潇潇洒洒地从牢里走了出来。
春儿眼睛瞪得老圆,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他,她想不明白,堂堂明城帅府的二爷,怎么会跑来住牢房?
“二……二……二爷。”春儿的声音都在哆嗦,刚刚的嚣张已经完全被压了下去。
“怎么?见我跟见鬼一样?”荣江皱眉,不过我看得出来是假装的。
“您……您怎么会在这里?”春儿还没从震惊里缓过劲来,问说:“这不是西郊监狱么?”
“哦,昨晚我一时兴起,就在这里开了个房间,你别说,这里的垫子睡着还挺舒服的。”
我看见春儿的眉角乱颤,一脸的黑线。
昨天我听说荣江要在隔壁开房间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无语,他理所当然把监牢当店住的态度,让人摸不着头脑。
狱卒帮荣江开了门以后,又过来我这边开门,却被荣江一把挡住。
他说:“我哥让我来帮他看着四姨太,没有我哥的命令,谁都不能开这扇门。”
嗯?
不知道他说真的还是说假的,真的会是荣坤铭让他来守着我的?
“是夫人让我来的,她说四姨太不管怎么说现在名义上还是我们荣家的人,关在西郊监狱这种地方不成样子,让我把四姨太带去巡捕房审问。”
薛家的人果然来下杀手了,我就知道她们不会放过这么好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春儿带这么多人来,显然就是要在去巡捕房的路上对我下手,我根本没有活着到巡捕房的机会。
“那不行。”荣江很遗憾地摆摆手,说:“我哥说了,除了他本人,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以带走我嫂子……也就是四姨太。”
春儿脸上刚刚那种冷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抑制的焦虑。
在薛天月那个老妖的手下办事,压力一定很大,她若是办不好这个事情,她也就成不了薛天月的贴身丫头了。
“哎哟,二爷。”春儿一把抹掉脸上的焦虑,换了一副媚笑,说:“可是我若是不把四姨太带到巡捕房去,没办法回去交代的。你也知道我们夫人的脾气,就算不看她老人家的面子,您可怜可怜我好不好?咱们犯不着为了个和别的男人私奔的贱人为难我们自己。”
说完,使了个眼色,她身后的巡捕们抢过狱卒的钥匙就想要亲自动手。
不等荣江反应过来,倒是那个拿钥匙的狱卒先嚷嚷了起来:“兄弟们快进来,这有人要劫狱!~”
哗啦啦如流水一般的脚步声从门口冲了进来,接下来是枪杆子举起来的声音。
二三十杆枪用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那个抢了钥匙的巡捕,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手里拿着钥匙的巡捕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手上一软,钥匙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喊人的狱卒反应很快,一把抢过钥匙,然后一扣脚跟站在了荣江的身边。
荣江倒是一脸轻松,说:“一家人,何必搞成这个样子。枪收起来,都把枪收起来。”
“咔咔咔~”是枪杆子重新被背在背上的声音。
“我的春儿妹妹啊。”荣江叫得好恶心,说:“我也知道你在老夫人那边差事不好当,要不这样,我屋里还缺个端屎盆子的丫头,要不你过来我这边,只需要每天按时做好分内的事情,我绝对不为难你。”
春儿气的是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上牙咬着下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虽然说不出话,但她也不走,就带着巡捕房几十号人在这边耗着。
她一定是想着荣江总有要离开的时候,等那个时候他们在恐吓一番狱卒,一定能把我抢出去。
春儿站在外面,恶毒地盯着我看,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薛天月盯着我看的神情。
所以谁给谁做丫鬟都是有定数的,若不是脾气相投,也不可能一直都带在身边。
正在对峙之时,门口传来轻轻的一声:“四姨太……”,是双儿回来了,她手上拿着药,一脸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场面。
看双儿来了,春儿像是找到了攻击的对象,一下子兴奋起来:“好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到现在还和这个四姨太有勾结对不对?”
“不是勾结。”双儿弱弱的反驳。
“怎么不是?你们的四姨太都下大狱了你还跑来看她,这还不是勾结?”春儿说着,又指使人说:“先把外面这个勾结外人的贱人给我抓起来,一起抓回巡捕房审问。”
巡捕们刚要对我的双儿动手,后面一个声音冷冷传了进来:“怎么,来看四姨太就是勾结?那我是不是也是来勾结四姨太的?”
这样帅气得让人着迷的声线,除了喷火怪荣坤铭也就没有别人了。
他穿着一身铁灰色的军帐,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监狱的拐角,他的身后跟着陈己为首的一大群军官。
荣坤铭的眼神冷峻,又是另一种帅气,他的侧脸锐利地划破了监狱的阴暗,带进来令人迷醉的春意。
怎么这么帅?真的是帅得路边枯萎的野花都能重新绽放的那种。
哪怕沦为阶下囚,我还是忍不住发出这么不合时宜的赞叹。
春儿听到荣坤铭的声音,脸一下子就白了,膝盖一软,“咚”的一声直直地跪在地上,看着都觉得疼。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是老夫人让奴婢来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春儿也不知道遭了什么魔了,就地磕头起来,磕得“咚咚”有声。
“拉她起来。”这句话荣坤铭是对那些已经吓坏了的巡捕们说的:“然后全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