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筠听到我的喊声，宛如幽幽转醒一般，抬起眼来看我。
他的脸在汽灯的照射下，憔悴焦黄，显得十分虚弱。
良久，他好像才认出我来，将他的手掌挡在他的面前，似乎不愿意让我和磊哥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
他从号子的角落里立起身来，用沙哑的嗓音问我说：“你怎么来了？荣坤铭那家伙竟然准许你来？”
事实上荣坤铭既没有说让我来，也没有不让我来，他不过是单纯的禁止所有人的探视罢了。
蔡筠的身上看不出来伤，但从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和他沙哑的嗓音来看，他应该是在这里面也受了不少的罪。
也是呢。
明城西郊的这个监狱，在华夏可是声名狼藉的残暴，我亲自进来体会过它的味道，自然是知道进来的滋味。
这个滋味薛娇也罢，赵德富也罢，大约也都尝试了。
“荣大帅不知道我们会来。”磊哥双手抱着胸，说：“这么久不见，蔡兄别来无恙嘛？”
语气有些微妙，我猜磊哥是替荣坤铭鸣不平，他始终不愿意冒险救刺杀荣坤铭的人。
蔡筠惨笑，说：“不敢不敢。都说差了辈分了，怎么敢受你磊叔老人家称兄道弟？”
男人的确是幼稚，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掐架。
我赶紧打断他们，问蔡筠说：“你在这里还好吗？荣坤铭没有太为难你吧？”
“他没杀我就算是对我好的了。”蔡筠的口气中不知是无奈还是自嘲，说：“毕竟我曾经是想要对他下杀手的。”
磊哥冷哼一声，转过身去，看来他是真的在替荣坤铭生气。
现在可不是赌气的时候，我们还要把人救出去啊，我给磊哥眼神暗示，磊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身来。
“来看我也不给我带些好酒好肉的？”蔡筠将遮在脸上的手放了下来，对磊哥说：“说不好明天我就枪毙了，临死前还是想吃一顿好的。”
磊哥嗤笑一声，在用眼睛看着我，像是在说：看吧，根本就不用救他，一顿好酒好肉就可以打发的。
“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我看了看身后，压低声音说：“一切都计划好了，也和星城的人联络上了，他们这会儿都在外面等着接应你呢。”
蔡筠转过头，朝高高的铁窗望出去。
外面的雨下得正急，电闪雷鸣，让人看了就不想出去。
“沙帮的人呢？”蔡筠不急不慢的问，竟然看不出想要跟我们一齐出去的意思。
“怕你的人靠不住，所以暂时保密了。”磊哥替我回答说：“我不能为了救你，让红一替你冒险吧。”
蔡筠笑，说：“事实可能恰恰相反，道上混的人讲道义，说不定比星城蔡家的人更靠谱。”
磊哥紧接着说：“也对，看你就知道蔡家的人靠谱不了。”
蔡筠离奇的没有反驳磊哥的话，而是陷入了沉思，汽灯的亮光照在他的脸上，昏黄不定，窗外是肆掠的风声。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你又为什么要来救我，明明你不想救的。”蔡筠对磊哥说。
“是我要救你出去的。”我说：“我不能眼看着你死在这里。”
“因为我是蔡家的人么？”蔡筠转过头来看我：“你们沈家其实不欠我们蔡家什么，红一，你大可不必这么做。”
“如果换成今天关在这里的人是我，你会不会想要救我出去？”我反问他。
蔡筠沉吟，反倒是一旁的磊哥替他回答说：“上次你被关在这里的时候，他倒是真的准备让沙帮的人倾巢而出，劫狱救人的。”
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但并不觉得意外，我说：“所以并不只是因为沈家和蔡家的原因，我们要来救你。你和磊哥，和我的交情，都值得我们这么做。”
而且……
“我也不希望你死在荣坤铭的枪口下。这对他，对明城也都不是什么好事。”
实话实说了，心里很畅快。
“所以你们来救我了。”蔡筠的声音，感觉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和磊哥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你们是怕人家说荣坤铭残暴不仁，连朋友都杀？”
“也怕华夏第一的沙帮和明城为敌。”
蔡筠笑，说：“你们能肯定，救我出去以后，沙帮不会和明城为敌么？”
“这就要看你，全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不是么？”我机敏的说道。
蔡筠终于从那个昏暗的角落走了出来，闪电的光落在他的脸上，那张惨白的脸上，似乎是有了一丝生气。
他慢慢地走近，将他的脸贴在铁栏杆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磊哥说：“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请将我从这里救出去吧。”
只要蔡筠答应配合，那事情就成功了一半，我欣喜地看了磊哥一眼，他也是一副心里石头落了下来的神情。
不过磊哥还是不忘和蔡筠讨价还价：“救你出去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蔡筠笑，说：“如果能救我出去，天下第一大帮沙帮将会欠你，欠红一一个天大的人情，好处嘛，自然是多的说不清的。”
“不是一个人情，是一条命，你蔡筠欠我聂磊一条命。”磊哥走进铁栏杆，和蔡筠隔着个栏杆对视。
“对，是一条命。我蔡筠欠你一条命。”蔡筠迎着磊哥的目光说：“前提是你能救我出去的话。所以，你们打算怎么救我出去呢？”
“这个嘛。”我说：“我当然自有计划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