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才在第二天上午来到了美丽卡娃的住室。他装作不知夜晚发生的事件。他说他今早听到报告才得知了她与杜哈诺夫的绯闻。他说他训斥和处罚了那些人。
美丽卡娃忽闪着含泪的眼睛，就像一只落泪的绵羊遇见了玩她的狼。
但盛世才已从照片上和报告者的嘴里知道了她与他的忘生之恋，忘死之情。他说道：“美丽，你是很有魅力的女人，我相信他已经被你征服了。我成全你们相爱到老。我今天来的目的是让你跟他走。”
“你让我走，我只好走。我会感激你的。”美丽卡娃心里却有疑惑。
盛世才点点头，又说：“下一步是你跟他公开恋人关系。你促使他立即走，你也跟他走。”
“我服从你的决定。”
“你们同回苏联。这样，我会为你的自由和幸福而感到宽慰，感到轻松。我为还你这个梦而无遗憾。”
“谢谢你的好意，谢谢你的关心，我绝对怀念你一辈子。”
“好了。你放心吧！明天你就会和他重聚的。”说完这句话，盛世才吻了一下她的脸蛋，走出了寓所。
他走后，美丽卡娃把他印在自己脸颊上的唇液狠狠地用手擦去，似乎那地方像被蛇咬了一口，令她气恨，令她厌恶，令她发抖。
——女人的剑一直埋在哭泣的心中不敢出鞘也不敢露鞘。
——男人的剑一直藏在温柔的笑脸中随时可以举起也敢击杀。
这就是眼下美丽卡娃与盛世才的心态对峙，两心相背的退进攻势。
盛世才又以训导的方式亲审了眼下被软禁的杜哈诺夫。
杜哈诺夫以茫然的目光瞅着盛世才不知自己将被如何处置。
盛世才“啪”地甩出那几张杜哈诺夫的床上裸照。
照片变了样。变成了杜哈诺夫强暴美丽卡娃的照片，变成了美丽卡娃张嘴咬他，挥手打他的裸体照，变成了他强搂美丽卡娃，遭到泪流的美丽卡娃反抗挣扎的裸体照。
照片的结论是他强奸了美丽卡娃。
杜哈诺夫立即睁大吃惊的眼睛，气极败坏地怒吼道：“不对！不是这样的。这是诬陷，这是陷害，我和她是自愿相爱的。”
摄影师的拼拍手段真高明，他把独拍的美丽卡娃的姿态与原先的杜哈诺夫的相片接在一起做了精致入微的合影处理，然后又对剪接的照片重新拍照。
于是出现了摆在杜哈诺夫面前的强暴女人的罪证。
愤怒的杜哈诺夫抓起这几张罪证“唰唰”地撕碎了。他吐出几口不平的怨气。
盛世才冷哼了两声，说：
“这没有用。”
说完，他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同样的照片甩给他说：“你可以再撕。但底片你撕不了，我可以洗出成千上万的罪证，我可以寄给斯大林，说你强奸我的女人。你想想，你还会活下去吗？你还能狡辩吗？”
“你——”
“别急，即使斯大林原谅你，我也不会饶恕你，我有这证据，足可以处死你。不过，我不愿你死，我要你下聘礼，名正言顺地娶走她。”
杜哈诺夫听完他的话，特别是最后一句话，便由惊骇转为疑虑。他说：“什么聘礼？”
“既不让你付巨款，也不让你献宝珠，很简单，你只要写个报告，就行了。”
“报告？”
“对。你向莫斯科当局呈报：镇守哈密的八团处境十分危急，国民党的十万大军即将军临城下，天空有庞大的飞机阵容不时空袭，八团将有覆灭的危险，十万火急，电呈请准予即刻返回苏联……”
“原来如此。”
“对。待你的上峰准许八团撤离时，你可以带走美丽卡娃，永远做你的妻子。你们可以去苏联结婚，过自由的生活，度恋人的蜜月。”
“这聘礼就是你要的报告？”
“正是。”
想过之后，杜哈诺夫便决意答应他的要求。不过他又再次要他做出肯定的答复。他说：“我答应你的要求，事成之后，你肯定让我带走美丽卡娃吗？”
盛世才说：“君子一言九鼎。我说过的话，绝对不改变。办好了这件事，你为我立了大功，我为什么不给功臣奖赏呢？”
“我相信你的话。不过，还有那些让我不愉快的照片，该如何办？”
“很简单，全都烧掉。”
“底片呢？”
“当然交给你，彻底由你销毁了。”
“一言为定。我遵照你的吩咐，尽力做好这件事。”
“那么你现在就按我的话，立即给莫斯科当局发电报，如何？”
“好吧！”
盛世才思虑了一下，斟词酌句地口述了一遍他的电报内容。
杜哈诺夫听完他的话，也思虑了一下，便以俄文飞快地写出了电报的草稿。
盛世才让李英奇和两名卫士看住被脚镣绊住的杜哈诺夫，然后他带着俄文的底稿到保密室，“请”来了俄文翻译，把那俄文底稿一字不漏地译成汉文，让他看。
他看了三遍，在汉字的电稿上又亲自修改好，然后，让俄文翻译又把改好的电稿译成俄文。
他把翻译带到隔壁的房间，让他等待。
他拿着俄、汉电文，又回到原来的房间，让杜哈诺夫照抄了一份。
抄好了，他让杜哈诺夫签上名字。
他又把签名的俄文电稿拿给翻译，让他读，而他自己则听着与汉文电稿逐字对照，直至完全准确无误，他才打发走了翻译。
他在他的电话室摇通了电报局的专线电话，叫来了电报局长，让他亲自把这封电报以哈密八团杜哈诺夫的名义从哈密发往莫斯科当局。
三日后，回电来了。他派人专候在哈密电报局，将俄文的回电拿到手。
那回电的内容是命令杜哈诺夫请准盛世才立即启程返回苏联境内。
盛世才当即将电文交给杜哈诺夫。
为了慎重起见，盛世才派人押来被软禁的杜哈诺夫，对他说：“谢谢你的合作。这是你们的回电。你干得很好。不过，为了你们的安全，你回到哈密之后，命令你的部队留下重型武器，留下所有的枪支弹药，即日开赴塔城，出境。”
杜哈诺夫一脸的迷惑，他说：“这不等于缴械押送吗？”
“不对！这是保护。”
“没有武器的部队，我回去怎么交待？”
“别急。你们的武器，由我的部队运送到边境，等你们过境后，全部归还。这是为了避免冲突，你懂吗？”
“……”
“美丽卡娃，你可以把她带到哈密，从哈密经塔城带回去。”
“好吧！那些照片和底片呢？”
“你到了塔城，我会全部交给你。你放心，我不会食言。”
“我相信你。”
“谢谢你的继续合作。”
翌日，盛世才见到美丽卡娃，显示出关心她的神情，说：“美丽，你我相伴许久，若有伤害你的地方，请你原谅。我说过，我不愿让你感到寂寞，感到失望。为了让你回去与双亲团聚，我曾答应让你跟杜哈诺夫走。现在终于实现了你的愿望。今天，你就可以和他同去哈密，再赴塔城，出境回国了。我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你的关心。我此生此世决不会说你半句不是。我回去后，一定还会怀念你的。”美丽卡娃说着竟流出了热泪。
盛世才送给她一块金表、一枚钻戒，然后又把这两样东西亲自戴在她的手腕、手指上，搂住她狂热地亲吻了他的面颊。
美丽卡娃依偎在他的怀里抽泣了一会，又亲吻了他的面颊。
他与她在依依惜别之中分手了。
杜哈诺夫把美丽卡娃带到了哈密。
盛世才派部队把他们的武器装上汽车，一路“护送”到塔城边境。
在塔城驻地，杜哈诺夫被请到行政公署，单独会见了李英奇。
李英奇奉盛世才之命，把那些照片当他的面烧毁了。又把底片也当杜哈诺夫的面销毁了。
杜哈诺夫表示感谢地说：“我很感动，盛督办果然言而有信。不过，还有那些武器，是否归还我，我回去好交差。”
李英奇说：“你放心。一到边境，全部归还。我们的部队护送到了塔城，你也看见了。”
“好。我放心。”
当天夜里，在行政公署为他和美丽卡娃二人举行了送别晚宴。
在坐的除了他二人之外，还有李英奇和塔城行政长官等人。
李英奇等人不停地斟酒劝酒，杜哈诺夫和美丽卡娃俨然像一对夫妇，在众人的热捧中，在美誉的祝贺中，他二人十分愉快，开怀畅饮，不久就飘然欲醉了。
晚宴结束后，他二人回到驻地，休息了几个小时，天又拂晓，杜哈诺夫率领军队开往边境地区。
当杜哈诺夫一到边境，盛世才的部队便把“护送”而来的所有枪支卸掉子弹，交给杜哈诺夫接受武器的人。
所有的重型武器一律未给，谎称说等他们过了边境马上归还。
杜哈诺夫只好领着队伍出境等待。但一直等了几天，不见归还，十分恼火，便派人联系。回答是还未运来，让他们走，等运送到边境再派人送信。一连等了十天，不见动静。杜哈诺夫迫于士兵没有吃的，只好率领移向苏联边境的一个县城。
当夜，杜哈诺夫住在该城的招待所内，与美丽卡娃吃完饭，双双脱光衣服，便上床了。
连日来，他二人一直处于日甚一日的晕眩之中，以为是劳累所致，也无暇顾及。
斯夜，二人吃饱喝足，在酒的催发下，又进入了忘情的仙境。
随着不断的兴奋，不断的眩晕，在精力气力神力的不断劲迫下，伏在他们体内的毒液终于迸发激化，随着他们上涌的血液毒化了心脏，从他们的口腔流出了鲜红的血，紧接着鲜血又从他们的七孔慢慢流出。
他们上下相拥着，光着身子，断了气。
他们的血一经流出，立即变成了黑色的液汁。
他们在爱的不舍中离开了人世。
他们在情浓之时相融在死神的阴影之中归于九泉之下。
两个活口永远地消失了。
盛世才终于又吐出一口胸中久积的闷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