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王铭炭的话，王辅拿着文书的手微微一颤，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道：“宵小之辈甚多，竟也混入了府上，以后你要多注意才是。”
“多谢父亲关心。”王铭炭一边答谢，一边仔细观察着王辅的反映。
正常的父母听到儿子被害的消息应该十分紧张。但从王辅的反映来看，并没有这样的表现。倘若王铭炭真是王辅亲生，大概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次下毒早在王辅的意料之中。但是，既如此，王辅又为什么任其发生呢？万一……
还没等王铭炭考虑明白，王辅放下手里的文书，看着王铭炭问道：“我听说你今日出府去了？”
“是的。”
“市井之中可有什么趣事发生？”
“趣事倒是不曾遇见。不过，今日倒是放榜的大日子。”王铭炭顺着王辅的话回应道。
王辅听完，竟轻哼了一声道：“确实是个大日子。今日一过，不知又有多少人自以为鱼跃龙门。”
“但是，我却在市井之中听到些关于今次殿试的秘闻。”说完，王铭炭再次仔细观察着王辅的反映，等着他后面将要说的话。
“既已经传到了市井就称不上秘闻。我今日正巧有空，你倒与我说说，也让我多了解了解这市井生活。”王辅刚说完，门被敲了两下。王辅的近卫端着两杯茶从门外走了进来。那近卫将茶放在王辅和王铭炭面前之后立即退出了书房。
“众人都在议论这殿试舞弊。”王铭炭的话说得直截了当。
王辅听完王铭炭的话，拿着茶杯盖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看了王铭炭一眼。片刻之后，王辅才将茶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茶之后，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杯盖又被王辅放回了茶杯上。“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王铭炭对于王辅的回答倒是带着几分好奇。不知道王辅平时是否也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和儿子谈论公务。
“您那边已经接手这个案子了？”
“闵帝陛下确实将这个案子交由我主理。”
“那父亲对于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你对这个案子似乎很感兴趣？”
王铭炭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问话过于急切了。“父亲既然已经谈到这个案子，我也就多问两句。毕竟是大理寺卿的儿子，对案件感兴趣大概也是遗传您的性子。”
“呵，我都不知道自己这小儿子原来如此的能言善辩。以前，我倒是被你那沉默的性子给迷了眼。”说完，王辅再次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
通过这几句对话，王铭炭还摸不透王辅的性子，也不知道他这个儿子在他心里到底有多少的分量。所以，这接下去该说些什么，该问些什么，还得好好思量一番。
王铭炭还在思考的时候，王辅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一沓文书里拿了一份出来，交到了王铭炭的手里。“你看看这个。”
王铭炭诧异地看了王辅一眼，然后接过了那份文书。王铭炭打开文书一看，竟是一份奏折。王铭炭将奏折上的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越往后看，王铭炭的眉头皱的越紧。
这份奏折上写道：科举乃选贤举能之大事，然韩林大学士冯成徇私于外墙，媚主于朝堂，敛科举之財，结党营私。若姑息之，恐坏家国之根本，于社稷有碍。落款则是礼部尚书常是。
看完奏折之后，王铭炭又将奏折归还给了王辅。在这片刻的功夫，王铭炭一边仔细阅读奏折上的内容，一边观察着王辅的神情。
如果说王辅直言不讳告知案情的原因是因为王铭炭是自己的儿子。那王辅给王铭炭看奏折这一行为又该如何解释。若让旁人得知此事，只怕都要说王辅已经僭越了他的职责，公私不明。那王铭炭深知王辅并非一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
另外，很明显，这是一份礼部尚书参韩林大学士的奏折。但是这份奏折为什么会出现在王辅的书房里？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这奏折是闵帝交给王辅的。臣子的奏折竟然交与臣子，可见闵帝对王辅是极为器重的。
而如今，王辅将奏折交与王铭炭。若非王辅是想……
“看到这个奏折，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王辅打断了王铭炭的冥想，重新收好了那份奏折，看着王铭炭问道。
王铭炭回过了神，“韩林大学士冯成官居几品？”
“本朝以仁孝文治治理天下，文官的地位犹在武官之上。韩林大学士为从一品大员。”
听完王辅的话，王铭炭略带疑惑地问道：“冯成既已位极人臣，又怎会因为这一份奏折就锒铛入狱？”
“你怎知冯成已经入狱？”王辅果然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旁人说话间若有一点漏洞，都会被他逮个正着。
王铭炭却不紧张，听完王辅的问话轻轻一笑道：“市井之地茶肆林立，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小道消息。我原本听来还不信，自看了这奏折之后倒是真信了。”
王辅摸了一下嘴边的胡子，看着王铭炭微微一笑。“陛下自然有他不得己的苦衷。”
“难道说指认冯大人科举舞弊的证据已经充足？”
“可以这么说。”
王铭炭笑道：“但是陛下确不相信冯大人会做这样的事，对吗？”
王辅同样笑道：“虎父无犬子，看来，从前你太懂得收敛的你锋芒了。”
“没想到古代人也这么自恋。我的基因是优秀的，但确和你没什么关系。”王铭炭自言自语了一句。
“所以，陛下将这个案子交给了我，希望我能查出真相。”
“那父亲今天和我讲这个案子是想……”
王铭炭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在屋外敲了几下门。片刻之后，那近卫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老爷，夫人在崔您用晚膳了。”
“知道了。”王辅略微提高了些嗓音回应了一声，然后再次将目光落到了王铭炭的身上。“你随我一起去用晚膳吧。家里其他人也想看看你的身体好些了没。”
“是的，父亲。”
刚才，以王辅的机敏想必是猜到了王铭炭想要问什么。但是王辅却没有回答王铭炭的问题。王铭炭一路都在思考书房中王辅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知觉间竟瞧不见王辅的身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