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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破灭

汪府,这昔日人们眼中的禁地,此刻已经满满当当挤满了人,街道上扶老携幼的人们蜂拥而至,丝毫没有减弱的气息。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柳下河不禁微微摇首,望着汪府围墙上的一道倩影,叫道:“青青,你爬那么高干嘛,下来。”

宋青青身影腾空跃下,长长的马尾划了道飘逸的弧线,站在柳下河身旁,呆呆的望着如蚁群一般的人们。

“结束了,你又帮他们做了件大好事。”宋青青眼中流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下河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笑道:“表弟,你可是头功啊。”

话音未落,只见数个人从宋府大门飞了出去,捂着身体痛苦的呻吟,随即更多人被打了出来,柳下河眉头一皱,真的有狗?

身形一纵,跳入宋府院中,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巨汉被人围在垓心,发出阵阵狂吼,背上写着三个大字“巨无霸”。

铁锅大的拳头每一次出击,便有一堆人被狠狠砸了出去,身形亦颇为敏捷,寻常之扁担、擀面杖毫无作用,巨大的肉身宛如泰山压顶,拔山倒海,无人可阻。

柳下河大叫道:“关门,放表弟。”

宋青青莲步轻移,笑道:“那你又欠我一份人情。”

柳下河抗议道:“我擦,青青你太过分了,为了孤苦无依的百姓们,你竟然还要收我一份人情?”

宋青青嘟着嘴道:“那你自己上好了。”说着雪白的手腕将长剑转动,轻轻一掷,抛在空中,如风车般旋转起来。

柳下河运气起跳,瞅准时机,右手拔剑,“呛啷”一声飞入阵中,对着巨无霸劈头盖脸斩下,嘴里念念有词,大喊道:“巽元剑”。

身形如鬼魅般,在巨无霸周围转了起来,众人只觉一道狂风呼啸,在风声之中,又有剑光闪出,随即“轰隆”一声巨无霸双眼无神的倒了下来。

柳下河把剑往空中一抛,正好飞入还在旋转的剑鞘之中,宋青青脸上浮现淡淡梨涡,玉手一抬,将长剑接在手中。

人群中喝了一声彩,齐声高叫道:“飞剑斩恶霸,飞剑斩恶霸!”

午后,阳光金黄,汪府已如一座空宅,人们所到之处,风卷残云,凡能搬走的早被搬空。

此时一位壮士扛着汪府巨大的门栓,满头大汗的跑出府门,因门栓巨大的重量而气喘吁吁。

柳下河问道:“壮士,这么大门栓,家里能用么?”

那人满脸堆笑:“没关系,用不了也可以留给孙子的孙子用。”

柳下河看着“汪府”牌匾早被人拆下,踩得粉碎,左手摸了摸下巴,看到连大门上的圆形的铜乳钉都被人锯下,若不是因为大门实在过于厚重,应该也留不到此时。

思绪未落,就有一行人拿着梯子,分工合作,通力拆卸。不过片刻功夫,两扇朱红色大门便被抬走。

此时,郑兴从府中走了出来,两手空空如也,柳下河笑道:“郑兄,你好歹拔得头筹,第一个冲进汪府,怎么手上却无一丝一毫宝贝。”

郑兴狼狈的大笑道:“说道宝贝,我还真是没眼光,只要汪府倒了,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宝贝,再说了村里人拿了不少,一样的。”

柳下河赞许的点了点头,转头对宋青青道:“走吧。”

宋青青倒是一脸讶异,轻启红唇,调侃道:“怎么,今天我们天字第一号守财奴,不去拿点宝贝,太阳打西边出来啰。”

柳下河叹了口气,“谁让我是始作俑者,之前说的大义凛然,我都不好意思动手。”

郑兴走过来,对柳下河道:“等我回去,让他们收拾些财物,送给柳兄,告慰少侠一片赤诚。”

柳下河摆手道:“不用了,汪府的一丝一毫都是从你们那得来的,说起来大伙也就是拿回自己的东西,非要感谢的话,就请我们吃一顿饭吧。”

郑兴喜笑颜开,动容道:“我正有此意,今日便在凌河镇,摆下宴席,感谢柳少侠、宋姑娘鼎力相助,再造之恩。”

凌河镇上,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人们拿出炮仗,噼里啪啦街头巷尾放了起来,喜庆的氛围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

当下知道郑兴为柳下河摆下宴席,各家饭店酒肆皆送来拿手菜、陈年酒,柳下河一行人刚走到饭馆门口,早被父老乡亲团团围住。

“柳少侠,这是我们家传之宝……”

“柳少侠,此乃十全大补之物……”

“柳少侠,老身亲手绣的荷包……”

“柳少侠,这我家黄花大闺女……”

柳下河挥了挥手,大声道:“大伙散了吧,我非贪图金银之辈,更不是喜好女色之徒,只要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宋青青听完他这些话,眼中只有:……?

柳下河在席中落定,宋青青挨在他的身旁,郑兴率领郑家村人齐齐肃立,举起酒杯。

“敬柳少侠还有他的表弟小宋子,我们先干为敬,干了。”

“干!”“干!”“干!”

柳下河一饮而尽,看着满目琳琅的菜式,眼神停留在一盆卤羊蹄之上,那晚跟在汪九身后,羊蹄在夜中飘香之滋味,至今仍不能忘,于是拿起一个卤羊蹄,咬了起来。

羊蹄质密筋多,若是火候不够,便极为塞牙,难以下咽,若是火候太过,则筋肉太烂,食之无味。唯有火候适中,卤料细腻,出锅之时,一口咬下,肉质鲜嫩富有嚼劲,卤汁充斥口腔,久久不绝,令人回味无穷。

柳下河一口气吃了五个卤羊蹄,意犹未尽,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卤汁,见宴中还有众多美食,只好悻悻作罢,以留着肚子容纳其他菜品。

柳下河转头看见宋青青俏脸之上,也是沾满了卤羊蹄鲜艳的汤汁,微微一笑,看来美食的诱惑人皆不能免,看她小心翼翼保持着大家风范,樱桃小唇细嚼慢咽,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他情不自禁的拿起手帕,在宋青青玉脂般的脸蛋轻擦起来,道:“慢点,多得是,不够再上几盘就是。”

宋青青俏脸浮起一抹绯红,两道梨涡浅现,叫道:“谢谢表哥。”

宴席罢,残月高挂,郑家村中灯火通红,盛宴似乎在各家屋中继续。

村外小楼,宋青青美目流波,看着柳下河在椅子上翘来翘去。

“汪九死了,汪府倒了,恐怕三大金刚之一的苟威不会善罢甘休吧,”宋青青以手支颐道。

“那还用说,我看东海国内部此时该吵翻天了,别忘了,一开始我是用国相印信冒充他的副手。后来更离谱,也不知道送信的人怎么谣传,添油加醋就成了国相亲自下令铲除汪府,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柳下河笑道。

“小柳子,你说苟威会亲自来么?”

“一定会的,他好歹是东海王的左膀右臂,三大金刚之一。现在外甥家莫名其妙被人一锅端了,苟威必然亲自来找回场子,否则他的颜面何存,他在东海国又如何立足。”

宋青青不知何时,手上拿着巴掌大的包裹,朝柳下河怀里一扔。

“这是何物?”柳下河接在手中,缓缓打开。

“爹爹兵部尚书的金印。”

“我擦,这可是你爹的大印,你就这么随便拿出来?”

“没事的,我爹那不还有个三府大都督的印信么,够用了。小柳子,我寻思着尚书印或许对你有用,随手就拿出来啰。”宋青青毫不在意,轻松的说道。

柳下河无奈道:“坑爹啊,青青——你真无敌了。”

“那你还不快夸我?”宋青青乌黑的眼珠直直的盯着他。

“我不。”一想到上次被宋青青支配的恐惧,柳下河摇首道。

“快夸我——”

“我拒绝,我是不会昧着我的良心说话的。”

“你夸不夸——”宋青青露出了杀人的眼光,粉拳悄然握紧。

“大小姐您真是秀外慧中、秀丽端庄、秀色可餐、秀的我泪流满面……”

东海王城,经过几代东海王的苦心经营,规模比之大炎朝的大都会亦不遑多让,城墙高耸,戒备森严,守城的将士则比寻常府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宫外不远处,豪宅林立,国相府亦位于其间,一行人怒气冲冲闯入府内。

“赵维获,你今天要不给我个交代,我把你这国相府都砸了。”带头一位国字脸、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道。

赵维获瘦削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暗骂:蠢货,果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练武都练成了傻子。

“怎么,我这是哪里又得罪了苟金刚?让你这么气急败坏,要拆了我这国相府?”赵维获不露神色,笑道。

“混账,明知故问,老子问你,为何设计陷害我家外甥,偌大一个汪府,现在连只鸡都被人抓走了,留下满地狼藉。”苟威大怒,自汪九被杀后,他明显感到人们对他多了分轻视。

“我说苟金刚你这脑袋,真的是石头做的么,我早就听说外界的风声,这明显是有人挑拨离间,故意假借我的身份搬弄是非,这你都看不出来。”

赵维获顿了顿,娓娓道来:“我这数年一直在王城之中,根本就不认识你的外甥,何谈什么仇怨?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和你家外甥结仇,我随便差人就把他绑过来了,犯得着连他家阿猫阿狗都不放过?”

“你说不是你,好,那你说到底是谁干的?”苟威摸了摸脑袋,对于这位一向以拳头立功的人来说,实在不好打哑谜。

赵维获被眼前这肌肉虬结的苟威问的哑口无言,心想再和这等人纠缠下去,恐怕会对自己高达250分的智商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他淡淡道:“你亲自跑一趟凌河镇,不就水落石出了,我记得统辖凌河镇的南河县令,好像是苟金刚的侄子吧。呵呵,这南河县都快姓苟了,想抓几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赵维获身为国相,一直是东海王的主要参谋智囊,可惜作为文臣,和东海王手下一帮武将素有龃龉,他看不惯武将的粗鲁,武将们更瞧不上他凭着伶牙俐齿走向高位,平日维持着表面和平,背地却是互不相让。

此次三大金刚之一的苟威,外甥汪九被人屠戮汪府覆灭,无疑会大大削弱苟威的声势,布局之人绝非弱手。

赵维获巴不得苟威亲自出马,撞上南墙,再狠狠摔上一跤,少了一个苟威,赵家不仅权势更盛,自己更能受到东海王的倚仗。

苟威恨恨的走出国相府,在府前沉沉道:“若是让我查出那人和你有半点关系,哼,赵维获,我非撕烂你的嘴。”

小小的东海王府,权力倾轧,勾心斗角,一点不亚于大炎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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