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大脑需要发育到一定程度才会有记忆留存，很多人的人生记忆都是在5岁左右开始，张扬却能清楚地记得3岁时候的某个画面，那是自己在房子翻新前，在自家老屋的屋门口雀跃拍手的画面，母亲说这么小的时候不可能记住，也许是听大人说起过，但是听了对于老屋的描述，却真的不是臆想出来的。
不管是不真的那么早记事，从最初有记忆开始，张扬是多灾多难的，老屋翻新也有担忧张扬健康的原因，父母感觉是不是老屋风水有问题，当然事实是，当时的房子是张扬爷爷传下来给父亲结婚住的，也已经到了需要考虑翻新重盖了。
张扬在一岁的时候活泼可爱，又白又胖，母亲把他放在个荆条编制的筐子里，不哭不闹的，大人在旁边不耽误干手工活，母亲说那时候正好三姨犯了神经病，被狐狸大仙附体了，寻死觅活的不消停，没办法接过来换换环境，看到张扬居然不闹了，张扬后来听母亲说起，不禁疑惑，自己这么不一般，难道这是天命所归，可以镇压一切妖魔鬼怪！看来自己这么不要脸的自恋，都是从小被母亲培养的！
母亲显然更疼爱幺儿，打从封建社会起，农村父母没有儿子傍身直不起腰，两个女儿之后总算是儿女双全，那时候已经开始提倡计划，但还没有强制执行，孩子多负担大，父亲想着是不是响应号召流了，结果被爷爷骂了一顿，看来父子果然是冥冥中天生的敌人，张扬差点儿终结于萌芽。
初生的张扬显然带给了整个大家庭喜悦，张家四个兄弟和一个妹妹几年里连续生育9个女孩，总算是有了转折变化，这也给张扬上学增加了诸多约束，那时候村小学孩子多，为了整体考虑每个年级班里学生数量均衡，经常会出现留级，最多的时候同班同学能有四个姐姐，这也造成了他一直要循规蹈矩，淘气打架也没有机会，互相监督着呢！
农村家庭的孩子不可能娇惯，母亲家里家外干活，照顾张扬也经常马虎大意，有几件事情母亲会愧疚地提起。
在一岁多的时候，刚学会走路的张扬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屋门口的门栏石头上，刚生的下牙磕破了下唇，牙齿穿透了娇嫩的皮肉，可以想象当时的惨状，留下了一个永久的疤痕，幸亏在下巴沟，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两岁的时候母亲用父亲工厂发的棉口罩改了个肚兜，穿了一段时间，张扬经常挠，每天穿的时候都闹，晚上脱下的时候都高兴地拍肚皮，母亲也没注意，后来在厨房烧火，这样爬着玩火，点着了易燃的纱布肚兜，母亲赶紧脱下查看，才发现肚兜里藏着很多虱子，都吃的圆滚滚的，母亲头皮发麻，赶紧把整个肚兜扔到了灶膛里面烧了。
据说小时候的趣事也不少，几个月学着说话，母亲指着小板凳说，“板凳！”张扬跟着说“阿门！”母亲大声纠正，“板凳！”张扬任然是“阿门！”的发音。母亲指着土坷垃教，“坷垃！”张扬跟着说“达意！”母亲继续纠正，“坷垃！”张扬任然是“达意！”的发音。张扬大了之后琢磨，“达意！”可能是说“砸你！”土块是可以拿来砸人的，那时候应该是想表达这个意思，至于“阿门！”和板凳的联系，那就天知道了！
三岁之后开始病怏怏的，乡下说是生癞，不想吃饭，什么都没有食欲，什么都只沾沾唇，后来指望着家里专门买来的小青苹果，那时候只能买得起这种早落地的废果，放在家里的柜子中，时间放久了有些变黄，捂的开始有些清香味，可想而知干瘦如柴，脸色发黄。张扬能清楚记得自己坐在棚子里的木床头，没有任何精神，呆呆地看着外面盖房子忙碌的大人们。
那是个用木头临时支起的三角草棚，老屋拆掉之后临时居住的，两根木棍在顶上绑住，下面岔开放在地面上挖出的土坑里面，形成三角形状，前后两个三角架，上面一根横梁。外面搭上塑料布和保暖的草苫片子。
熬着熬着不知道几个月或者一年，后来自己就好起来了，张扬又能活蹦乱跳。母亲参加生产队干活的时候，把张扬放在奶奶家里，奶奶和邻居家老太太合伙帮工摊煎饼，张扬在一边自己玩，摊煎饼的炭火灰需要及时清理，腾出空间烧新柴火，掏出来的炭火灰盛放在一旁的破铁锅里，张扬光着小脚丫，看着灰色的炭灰细细粉粉的特别松软，伸出脚丫踏了进去，炭灰底层还有很多火星，温度任然比较高，张扬“哇”的就被烫的跳起来，疼得大哭起来，奶奶赶紧抱过来看脚烫的怎么了，疼痛的张扬挣扎着下地，飞快地跑着只想着去找母亲，小脚奶奶根本反应不及。
光着脚忍痛跑，哭着一口气到了很远的村东农田里，找到母亲好像就再也没有了力气，张扬不记得后来母亲背着自己怎么找的医生，反正是随后的半个多月一直不能走路，受伤的小脚丫上都是水泡，一直到脚腕，上面用药棉抹了消毒水，出门需要母亲背着他，到家里的时候还要注意讨厌的鸡，一不注意就想啄他脚上的水泡泡，所以拿出钥匙开屋门的时候，母亲会把他放在门口的香台上坐好，开了门再背他到屋里。
张扬五岁的时候，那年雨水很大，张扬喜欢这样的天气，在乌云密布马上雨滴打湿地面尘土的时候，裹着家里的帆布大雨衣跑到院子里，等到雨滴噼噼啪啪打响雨衣，地面还没完全打湿，姐姐们在屋里喊他快回来，及时跑回到屋里，好像是显示雨衣的优越感，或者是体验挑衅大雨的袭击，小孩子的心思没人懂。
院子前面是一片空地，积了二十厘米的水，走在里面能到张扬的膝盖，太阳出来晒得热乎乎，这种深度的水，大人是不会阻止下水玩耍，张扬有机会光着屁股在里面爬着学习游泳，但是这样的水位怎么可能浮得起来，不但没有学会游水，几天之后张扬的还感染了，水晒热了不流动容易滋生细菌，光着屁股在这种水里爬着玩，卫生情况堪忧。
需要消炎，父亲早上骑自行车上班，带着他一起去了工厂，然后去工厂的医务室，医生给他用一种红色的药水整体消毒，长大后知道了那是紫蓝水，这个颜色很打眼，几天后就消了肿，但从此张扬再也不光屁股，人的成长就在那不经意的一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