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金銮殿前,看着龙椅上暴怒的陛下,他晦暗不明的眼神直盯的我头皮发麻,我预感,自己已大祸将至。
今日早晨一群官兵鱼贯而入,闯入别院。别院之内只有我和一个面生的丫鬟,再无旁人,太子上朝还未回来。我和他成亲已经半个月,在浮生中偷得半个月的幸福,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我白天和一个伺候我的丫头在家,太子总是深夜方回,他公务繁忙,还能惦记着我,他的这份情我无以回报。
我被官兵带到金銮殿,金銮殿内只有一个太监和陛下,陛下威严的声音响起:“蛮女南瑶,冒犯皇权,破坏两国和亲,特刺死,暂且压入死牢,择日问斩。”
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一旁的太监还嫌我受的刺激太小,捏着尖尖的嗓音说:“蛮女南瑶,赶紧磕头谢恩。”
哈哈哈,这竟是什么道理,龙椅之上的人要杀我,要剥夺我生存的权利,我作为受害者竟然还要无比虔诚的向他磕头谢恩!当然,这些话我不敢说出来,龙椅上的男人是天下之主,掌握着天下人的命脉,要杀我一个小小的庶民简直是易如反掌。为了能多活一夜,争取时间等待太子来救我,我只能违心向那个人磕头谢恩,谢他暂且不杀之恩。
我在心里将那个人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挨天杀的,你手握皇权你了不起啊?说杀人就杀人你很拽吗?
唉!他的确了不起!的确很拽!
我还未再见太子一面,明日就要死了,何其的悲哀,何其的不公。也不知太子现在是否知道我身陷囫囵。我寄希望他能来救我,又不想他和陛下闹翻,他们毕竟是亲父子,若是因为我一个女子撕破脸皮,我的罪孽又会更重一分。
死牢中污秽不堪,臭气熏天,各种刺鼻难闻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直让人心头作呕。光线昏暗,更辨不清黑夜白日。我吃着碗里馊了的馒头,和着委屈一起咽下,这牢中的馒头也忒难吃了。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已经是我在牢中吃的第六顿饭了,看来已经过去三天了,不是说择日问斩吗?
三天了,为了等太子,为了活着,我每顿饭都照吃不误。
我在牢中又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一日傍晚一个衙役给我送了一封信,我旁若无人的蹦跶了几圈,我实在是太激动了。那些守门的衙役直愣愣的看着我,那一个个鄙夷嫌弃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疯子。他们肯定想不明白,我一个将死的人,为何还笑的出来。
我心里笃定,一定是太子写给我的信。
我颤抖的拆开信封,原来是沉檀写给我的信。想来,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沉檀了,自从成亲那夜她将我送到别院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我曾问过太子沉檀去哪了,太子安慰我莫要多想,她好好的呆在东宫,为我掩人耳目。如今我被抓,也不知她处境怎么样了。
信纸上写:夫人亲启
夫人,沉檀这辈子能遇到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谢谢你拿我当姐妹,从不嫌我弃我。若那时我没有遇到你,也许我早已身归阎罗,哪还有今日与你共享富贵,共患苦难之举。你于我有再造之恩,以后的生生世世,沉檀还要遇到你,伺候你。
夫人,我们数次遇到的青衣公子并非善茬,他乃苗疆皇帝。切勿小心。
我读出了一股遗书的感觉,心头乱糟糟的,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身处死牢将近有一月光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概不知。
也许沉檀如我一般被抓进了大牢,只是身陷囫囵。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回忆流转,半年之前我刚来京都,人生地不熟,身边只有沉檀和太子,其余无半点朋友。太子白日处理公务,无暇管我,慢慢的,我便受不了东宫这一隅小天地,受不了枯燥的东宫生活。于是,我与沉檀经常女扮男装出东宫,去到京都最繁华的东华街解闷。
东华街两边店铺清一色的红墙绿瓦,装潢辉煌,街上人群摩肩接踵,车水马龙,我平生最喜热闹非凡的地方,也就是在这种场合认识的青衣公子。
我和沉檀穿过人群,欣赏摊贩前摆的琳琅满目的小商品,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左顾右盼趁人不注意窃取了一个青衣公子的钱袋。我看的最是清楚,一腔见义勇为的心思涌上来,我又怎会轻易当做没有看见。
我拔腿向那个小偷追去,边大声喊:“抓小偷!”
我在人群中穿梭,眼睛盯着前面狼狈逃跑的小偷,不顾形象的双腿生风,紧撵窃贼。只追的窃贼钻入小巷四肢伏地,累的再也爬不起,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了一句:“公子饶命,老子以后再也不偷了。”
我甚是高兴,我这一番善举不仅帮失主免了破财之灾,还使一个偷窃惯犯从此金盆洗手,不再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突然觉得好有成就感,京都还蛮有意思的。
我一高兴,便捡起钱袋扭头就走,没有将那人送去官府。
当我把钱袋送还给那个青衣公子时,原本没有将面前的人当回事,不过是萍水相逢,以后再无相见的可能。可怪就怪在,以后我每次与沉檀偷溜出东宫时,都能与那位青衣公子偶遇,或在戏院,或在茶馆,或在茫茫人海的大街上……总之就是各种偶遇。
我只当是缘分使然,在京都之中又多了一个聊天解闷的朋友,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不问他姓名,非常自来熟的称他为青衣公子,他也乐得其见。我每次与他见面时都是一袭男装示人,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子的,或许从第一次相遇他便识破了我的伪装。现在想来,我当时脑子真是进水了,天地之大,哪有那么多的偶遇?茫茫人海,人群难辨,哪能一眼就能看到他?我若知道他便是今日要娶我和亲的苗疆皇帝,我就是死也不会善心大发的多管闲事。
唉!再自责,也为时已晚。如今已酿成大祸,全是我的错!我错在不该多管闲事,错在傻里傻气的识人不清,错在没有防备之心。
说白了,就是缺心眼儿。
我坐在牢中肮脏的草堆上,呆呆然然,凝泪无语。
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时间悄然逝去。
我在牢中满怀希望,太子就是我的希望。可如今这点希望也快殆尽了,我已经一月有余没有他的消息了,他也从未来看过我一眼,我不怪他,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我虽不知是什么事情,但我总是理解他的。其次便是沉檀了,每每想到她,我的心里总是萦绕着一股不祥之感,永远挥不散。我不敢想她的处境,我总是刻意的不去想她,也许这样,在我潜意识里,她就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