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星刚落,西边的天空还有万道彩霞浮光,这时大大小小的星子一片接一片出现,十分活跃,彰显出夏夜才有的繁华和热闹,然而在这热闹的天空下却是一片生命荒地。只见西方布满彩霞的天空下,黄沙蔓延无边无际,空气如沸水一样蒸腾,涌动气流中的天空恍若晃荡的水面倒影,甚至有凭空起火的恐怖异象,在这样恶劣甚至可以说得上恐怖的地方居然还有两个人在上面悠闲地走路。
两个月前黎衡儿突然出现在这里被一位高高的姐姐所救,因为她穿着青色衣裙,所以她叫她青姐,在见到青姐的第一眼,她就被震撼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的陌生让她心跳加速,这种陌生就像是见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新物种。但她是人形,而且很美。她的头发眉毛瞳仁都极黑,嘴唇艳红,皮肤像是由极细小的黄色玻璃鳞片组成的硬质感十足的躯壳在太阳光下发着晶莹的光。她像是一位威严的远古女神又像某个高纬度生物,高挑俊美,神秘不似真人。于是她问她是不是神,青姐摇头说不是,她又问她是不是妖,她也说不是。
非神非妖,怎么能带着她在这样地狱般的荒漠里不眠不休地走了两个多月。
青姐给她科普了人族吸收星辰之力转化为巫力的修炼方法,提到了仙族,青姐拥有仙族的仙力并一直用仙力保护着她。所以她才能在这样地狱般的环境里存活。
拥有大法力和慈悲心的奇人不是神是什么?
“我不是”
“那你究竟是什么?”黎衡儿好奇地问:“仙族?”
青姐沉默了。
其实不管是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还是人文地理,她有问青姐必答,但唯独问到她的来历,她就闭口不谈,包括名字也不与她说。黎衡儿问了几遍遍没问出来就不再问。相对于她的好奇心,青姐却从没有问过她的来历,仿佛一点都不好奇,又像是她已经明了。不过青姐那么厉害,说不定她真知道呢?但直到今天,在她讲完了新的故事之后她才明白青姐误会了什么。也明白了这两个月不眠不休地赶路究竟是要带她去哪。
青姐为了教会她当地话,从不天天给她讲故事,今天这个故事算不算很久很久以前,它是最近发生的事,甚至可以称之为新闻。
据说一年前人族共主颛顼为求长生于九州大地之上布下绝地天通之阵以窥成仙之机,阵成夜幕降临而星光不再,整个世界蒙蒙无光,人们亲眼见无数星辰的陨落,星辰这是整个九州所有生灵的宝藏,现在它们死了。
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他最终也没成功,反而连累了他的子民。
颛顼帝行此逆天之举惹怒了天神,神降罪于世人。以颛顼为首的八十二个部落的巫师都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惩罚。天神无情地剥去他们身上全部巫力,夺去他们强健之体魄。他们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被放逐到天空,尸首漫天,最终化为飞灰。
被救下的人也不过是等死的孱弱之人,他们脆弱无比,身体和比花瓣还轻,一片树叶就能轻易割断他们当骨头,口舌娇嫩不能正常进食,吞食粟米与吞金无异,就像来自异世界的她一样。这样脆弱的人能活着的是少数。不仅仅是巫师,部落残余之人皆被阻断了修途,再也不可能成为巫师,人们这些失去了星辰之力的人被称为神弃之人。
青姐一定认为她是被族人丢弃一个神弃之人所以才这么脆。黎衡儿没法反对,因为她找不出一个比这更合适的来历。
但比照自己,她认为她的身体体质比较之前没有变得脆弱反而越来越好,也许是因为青姐的神秘仙力护体,她的力气有了明显的增长,身体有了质的变化,现在至少不会被一阵细微的风吹跑了,如果说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她只有一片树叶的体量,现在至少是一个果子的体量,虽然这样说来她依旧弱得可怜,但她认为这不是她的原因,而是这个世界太过变态。
这就要说到这个世界的生物所修力量之源星辰之力。人吸收星辰之力可修炼成巫,树木花草,虫鱼鸟兽等非人类亦可借星辰之力修炼成妖,这个世界一直浸泡在星辰之力之中,不管是一草一木,一花一石,还是人鸟虫鱼,都十分强悍。正因为这样,那些失去了星辰之力的人才会无法生存下去。
“被救下的那些人怎样了?”黎衡儿问道,她是外来者,自然没有星辰之力,到现在两个月不吃不喝还能活着是有旁边这位青姐的仙力护体。但是这些人呢?听青姐说这个世间有仙力的人或兽极少。没有仙力庇护那些人怎么活下去?
青姐神色不似平常:“自然很多人都死了,数千万人在半个月内死了将近八百万人。”
“八百万人!”她想象不出来八百万人在同一时间段死亡是个什么场景。
“是啊,八百万人呢!那段时间,祭歌萦绕着九州,哭嚎声闻万里,白骨化为飞灰,整个九州都沉浸在悲伤恐惧之中。”青姐叹了口气:“好在,好在上苍留有一线生机。”
黎衡儿的心随着她的讲述起起落落,忙问道:“生机在何处?”
“建木之西,姜水之北,昆仑山末....”
黎衡儿下意识接道:“有国名曰氐人国,国人皆人身鱼尾,名曰鲛人,鲛人性温和,脐藏弱水丹,善织绡纱。”
青姐点头:“你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没错,弱水丹,绡纱正是救命的宝贝。弱水丹是氐人国特产,是由鲛人取弱水之精辅之以人鱼之毒聚合炼化而成,丹毒可驱散星辰之力,他们常常使用弱水丹制造弱水界来捕猎,弱水界中,无论人妖草木,星辰之力尽去,只能任人宰割,却没想到竟是这批神弃之人的好去处。而鲛人所织绡纱是这世间最柔软最轻便的布料,也正适合这批孱弱的人使用......”
黎衡儿笑道:“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啊!”
青姐没听懂,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黎衡儿笑嘻嘻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车~道~山~前~必~有~路。”
青姐皱起了眉头:“照理说,天下语言同出一脉,即便有所差异,也不应该这么大,我竟然一点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这语调虽难模仿,听着却好听。”
“青姐,我可以教你啊。”
青姐目视前方,笑而不语。
“不要怕,也不是所有都像我的名字那样难念的,让我教你嘛。”
青姐叉开话题:“姮娥,你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是黎~衡~儿”
青姐无奈,唱歌似的念出了一个长长的哟哼哦
“.........好吧,姮娥这名字很好听,您继续,我听着呢。”
伴随着两人的说话声,风声也越来越大了,虽说这地宛若地狱,然而滚烫的黄沙飞舞,却伤不了这两人半分。
“........有了可以活命的地方,他们自然高兴,但是他们是风吹不得,雨打不得,太阳都晒不得,路途遥远又多精怪,靠他们自己无法到达氐人国,正当这时,高辛少帝主动揽下了这活,这位高辛少帝素有圣贤之德,不忍上千万人丧生,下令用鲛人族最喜爱的珍宝与氐人国换取弱水丹和绡纱,又在氐人国附近为神弃之人创建了一个神家园,取名山海国,以保证这些人能够寿终正寝。”
“高辛少帝?新人物啊!青姐快讲讲。”
“高辛少帝是颛顼帝的子侄,下一任人族共主的候选人之一,传言他大公无私,谨守规则,待民仁爱.......”
“........”
“所以你要带我去山海国吗?”黎衡儿问道。
“姮娥,黎明之后,你就能看见东南方向天空之中的一团黑影,那是世界上最高最伟大的的山脉昆仑,朝着那个方向一直走,去最高的玉山,到了之后去找我的姐姐玄女,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会带你去。”
黎衡儿愣了愣:“什么意思?”
“明天你就自己走了。”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黎衡儿不解,这鬼地方如同炼狱,为什么不走?
“我身负重罪,不得离开,送你到这里已经犯下了很大的罪过。”
“我不信你会犯罪。”
“我存在即罪恶,我本该属于这里。”
黎衡儿不明白。
青姐:“你不需要明白,等你明白的时候或许讨厌被我救了呢。”
“一定不会,我不可能会讨厌你。”黎衡儿反驳道。
青姐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一定要留下吗?”
“我不能走。”
一时无言,黎衡儿既是欣悦又是烦躁,开心终于能离开这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地方了,又不想和青姐分开,她从来没有和一个人待在一起这么久,她已经习惯了,从以往的言辞中她知道青姐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或许有百年那么久,如果能走早就走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一定会想办法回来带她走。这样想着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那我送你这个,这个可以算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这是什么?”青姐拿着这个光可鉴人的黑方块好奇地捏了捏。
“别别别,轻点,它比我还脆,可惜没电了,当个镜子还勉强,你别嫌弃。”我十几年的存款都在里面,可惜了白忙活了。
青姐瞥了她一眼:“我也有一个礼物送你。”
“不了,我不能再接受你的馈赠。”
青姐:“这个你必须接受。”她手一翻变出来了一个一个色彩斑斓的面具。这面具粗糙得很,颜色五花八门图案奇形怪状看得人头晕眼花,青姐给她带上,然后,她左眼看不见了。黎衡儿以为没戴正,伸手去取,然后分毫不动。
黎衡儿:“青姐?这面具怎么取不下来?”
“我看看,面具的两只眼部位有点不对,不过不影响看东西。好了,不要掰了,取不下来,我用这面具储存仙力,每天护养你的体魄,这些仙力足够用半年,我又在面具上施了咒,仙力不用完是取不下来的。”
“啊!也就是说,半年后才能取下面具。那,那为什么不做成手镯?”
“贴紧眉心才能更好地输送仙力啊。”
“额饰也可以。”
青姐叹了口气:“姮娥,你这样的外貌容易引起麻烦,你只有半年时间,半年后仙力就会完全消失,如果因为这些麻烦而耽误了去山海部落的时间,未免得不偿失。”
黎衡儿停下脚步看着她。
“怎么了?”
“我其实一直想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青姐愣了愣:“我......”
黎衡儿紧接着说道:“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报答您的,谢谢你,青姐。”
青姐笑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