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马车停在一片林子中，夏铭从上面下来。
他得到了陈梓的回应，表示没问题，不管带多少人下来，她都能应付。
只是升仙盟在这方面有很多规定，让于晨一家脱离守旧者村子的手段，必须温和一些。
于晨也走出马车，左右看看，判断了位置，说道：“前面就是了，我们从这里开始步行过去吧。”
朝东村除了金光神力，对一切修士手段都有敌意，当然也包括傀儡。
夏铭不想一来就触怒对方，决定把傀儡放在这里，徒步过去，对安雀和郭苣问道：“你们呢？要在马车里待着，还是一起到村子里？”
“不了，我们待在马车里。”安雀说道，一旁郭苣也点头。
“好，你们别到处跑，我明天就回来。”
夏铭操控战斗傀儡，下达了保护两小孩的命令，留下食物和水，跟着于晨走向村子。
安雀在马车内，透过光幕目送他们离开，担忧道：“你说大哥哥会不会被杀掉？”
郭苣吃着水果，回道：“应该不会，那个大哥哥看起来很厉害，应该能把事情办好的。”
两小孩想起夏铭的打算，忐忑的心情下藏着一丝丝期待。
若是能在学堂长住，和教习生活在一起，那样的日子一定很美好。
夏铭和于晨走了一段路，遇到巡逻的守卫。
对方拿着木枪，一身兽皮服饰，见到陌生人就想冲过来厮杀。
“是我！”于晨喊出声，让他及时停下。
“于晨？”守卫扫了眼于晨，再打量夏铭一会，没有好脸色，哼了声回到巡逻上。
两人继续前进，于晨说道：“那是于达大叔，他是捕猎队的首领，村里除了祭祀，就是他说的话最多人听了。”
夏铭看向走远的于达，丝毫感觉不到威胁，好奇道：“你们村子狩猎，就用一把木枪？能突破尖石虎的防御吗？”
“当然不能！”于晨摇头：“遇到尖石虎只能逃命，只有兔子、松鼠才是猎物。”
他说完指着前方道：“那里就是大门了。”
村子有两人高的木头栅栏围起，大门半开着。
看门守卫远远的见到两人，提起戒备，等靠近时，对于晨问道：“你带了什么人回来？”
“这是夏铭哥哥，他负责送我回家。”
夏铭微笑致意，但对方似乎不领情，说道：“那现在送到了，让他回去。”
“天色要暗了，让他待一晚吧。”于晨尽力交涉。
守卫皱眉，迟疑片刻，让两人等在外面，进了村子去请示祭祀。
夏铭透过门缝，见到里面的景象。
一条宽敞的土路在中间，两边各有十来间房屋，道路的尽头，就是悬崖边缘。
悬崖边缘上有一座祭台，上面放着生肉和野果等祭品。
一群人对着祭台俯身拜倒，一动不动，只有最前方头一个戴羊角的男子，双臂展开，低声吟诵着什么。
夏铭问：“现在这时候也要跪拜？”
已经临近黄昏，夕阳都出来了。
于晨也不清楚，猜测道：“可能是发生什么事了，祭祀才会让全村人跪拜一整天。”
守卫跑到祭祀旁，耳语几句，得到了回复，又回到大门处，说道：“只能停留一晚，明早就离开。”
“好！”夏铭点头，跟着于晨进村。
他看向悬崖边，五六十人齐齐伏倒的景象，有点壮观，问道：“你现在也要过去吗？”
“不用，快天黑了，那时候跪拜就会结束，先去我家吧。”
于晨的家在靠近围墙的角落，小小一间，里面一个火坑，墙边一大一小两张床榻。
他时隔三个月回到家里，没有表现出多少欣喜，平静地添柴，拿出学堂带回来的蔬菜，煮了一锅菜汤。
夏铭坐在火旁，不一会，就等到晨父晨母回来。
“这是夏铭哥哥，是他护送我回来的，今晚借住一晚。”于晨解释一句。
“麻烦你带晨儿回来了，家里小，你随意吧。”晨父点了下头，也坐到火旁，拿起碗喝着菜汤。
晨母走向于晨，整理了下他的头发，捏了捏手臂，见儿子气色不错，露出微笑，然后也坐到火旁。
几人都不说话，小屋里陷入沉默。
夏铭几次想开口，都感觉气氛不对，心中一阵尴尬难耐，心想原来于晨这寡言性格是遗传的。
晨母还好一些，偶尔对视，会对夏铭露出笑容。
晨父则孤僻症一般，默默喝着汤，看着火，完全不说话。
小屋里四个人围着火炕，时间一点点过去。
“咳咳……”又过一会，夏铭终于忍不住，扯了个话题，打破沉默道：“你们村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个时候也要跪拜？”
晨父缓缓开口：“附近来了两只尖石虎，咬死了三个猎人。”
他说完一句，喝了口菜汤，不再说话。
小屋里又陷入沉默。
于晨看了夏铭一眼，目光示意他赶紧些，不然吃完饭就要上榻睡觉了。
夏铭没想到这对父母是这样的性格，左思右想，干脆开门见山了。
他直接说道：“于晨天赋很好，教习打算好好培养他，不知道你们想法如何？”
晨父默不作声，没有反应。
晨母听到孩子天赋好，露出笑容，但很快收起，说道：“不用了，等再过两年，他会跟着祭祀学习。”
于晨听到这话，浑身一震，晨母的意思是，他被选中作为下一任祭祀了。
夏铭也始料未及，思索一会，问道：“你们答应了？”
晨父开口：“这不是询问，而是指示，是森主选择了晨儿。”
“森主在八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夏铭说出一句，让晨父晨母抬眼看来。
夏铭和他们对视，仔细观察他们的目光，没有感觉到愤怒或厌恶，反而隐隐见到了一丝认同。
“你们心里也清楚，”他疑惑问道：“那为什么还要待在这村子里，为什么不离开？”
“我们无法对抗神力。”晨母说了一句，被一旁晨父抬手打断。
“对抗神力？”夏铭琢磨这话，问道：“你们村的祭祀，还保有神力？”
陈梓给他展示过装在琉璃瓶里的金光，是从一个祭祀遗物中提炼出来的。
森主死去多年，按理说，村里祭祀已经接收不到任何神力了才对。
晨父不愿多说，晨母也有所顾忌，两人都没回答夏铭的疑问。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人，对夏铭说道：“外来者，我们祭祀要见你。”
夏铭判断这边暂时没有突破口，干脆起身，跟着那人去见一见祭祀。
他越过中间的土路，进了一间门框用野兽头角装饰的房屋，见到了朝东村的祭祀。
这是一个头戴羊角，面容消瘦，两颊颧骨明显的男子，一见夏铭就说道：“外来者，你很大胆。”
夏铭不明所以，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祭祀继续说：“森主的眼睛无所不在，你的小动作瞒不过我。”
夏铭听到这神棍一般的话，撇撇嘴，说道：“你们森主原来还是个偷窥狂？”
祭祀注视着他，表情严肃，足足盯了半刻钟，才开口道：“又一个被升仙盟污染了精神的可怜人，你心里充满了对森主的偏见。”
夏铭听他话里意有所指，有了聊天兴趣，问道：“何来偏见，我倒是想听听你的说法。”
祭祀哼了声，说道：“升仙盟是否告诉你，森主是邪兽，他们弑杀森主，是为大陆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夏铭没有反驳，轻点了下头。
“这是谎言！他们欺骗了你，而你还傻傻地信以为真！”
祭祀情绪激动，说道：“青鼎山与世无争，和外界没有交流，直到当年……升仙盟突然到来，偷袭杀死了森主，让数百部落失去庇护！”
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拿出一卷古朴的兽皮，放到夏铭面前，
夏铭拿起兽皮卷，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历史记载。
数百个部落在青鼎山安稳生息，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部落人平时打猎采集，把部分收获献祭给森主，换来金光神力。
森主和部落人，两者虽然互为主仆，但更像是共生。
夏铭想起闻丘提过的“守护栗树”，强大奇物提供庇护，换来一个种族的供养。
祭祀声音里带着仇恨：“升仙盟觊觎森主的神力，才会组织一群贪婪的邪道弑杀森主，让青鼎山数百部落衰落消亡，这才是真相！”
夏铭目光从兽皮卷上移开，不以为然。
对方话里所谓的贪婪邪道，也包括了巡天宗老祖。
他说道：“过去的事我无法判断真伪，但现在，我看到的是你的村子在承受毫无必要的苦难。”
饥寒交迫的村民，被迫中断学习的小孩，随时会被猛兽袭击的村落……
这些对升仙盟来说都不是问题，而且升仙盟也愿意提供帮助。
但面前的祭祀，却把这些善意拒之门外。
“升仙盟可以提供物资，改善你们的生活……”他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哼！要我接收仇人的施舍，除非把我们全都杀了！”
祭祀骂了一句，沉默片刻后，收敛情绪，摇头道：“罢了，你们外来者都一个样，不会理解我们的苦痛。”
他起身，走向后面的房间，疲惫的声音传来：“你走吧，明天太阳升起前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夏铭无奈叹口气。
看来说服祭祀，让他允许于晨一家离开村子的打算是没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