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莫竹悸初中的事儿的时候,石瑾轩是愤怒的,特气自己那时候还不认识这个小丫头,没有办法保护她,更恨那些联合起来,将自己的友谊建立在集体欺负莫竹悸的基础上的人。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他更气的那个人——肖遇深。
作为发小,为什么不保护好了莫莫?光是为她打架就够了?为什么不申请调班贴身保护?
知道自己容易招蜂引蝶,为什么不离莫莫远点儿?难道傻的脑子不清楚吗?!连莫莫受到的伤害,大部分来自于他这一点都看不出?
一个男人,连保护自己的女孩儿都做不到,还在女孩刚到学校没多久,人生地不熟只能把他当做依靠的时候,毅然决然的出了国?!
这丫就是个渣渣!简直妄为男人!
哼,也就他推掉一中申请,来和莫竹悸一起上五中这件事做的,还算能让他石瑾轩看得起他,其他的,呵呵,简直惨不忍睹。
石瑾轩越想越瞧不起肖遇深,不知道为什么,连当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仿佛天生不对盘儿似的。
尤其是在他发现,莫竹悸总是时不时的愣神,并且在愣神的时候紧皱眉头,露出一种很伤心的表情的时候,就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虽然手底下掌握着庞大的财产,但是石瑾轩难免还是有些不成熟的豪情,心知莫竹悸心里有别人,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喜欢上了她,并且自信的认为,从她心中挤出那个渣渣只不过是时间的事,只要他努力,时间就会帮助他逐渐走进莫竹悸的心里。
可惜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实现,几乎是在石瑾轩刚刚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他和莫竹悸的生活,才刚刚有些好转的时候……
罗女士春节也没有回来,来了电话说是没买到回D市的票,只能委屈她一个人过春节了。
罗女士说的诚恳,莫竹悸心里却毫无波澜。
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在意的?这种事情,又不是她苦恼抱怨就能改变的。
更何况听起来,罗女士根本就没打算和她商量,只不过是来通知她一声的而已。
待到妈妈例行把一切都嘱咐到了之后,还委婉的抱怨了一下她为什么不继续呆在杨家的意思,然后就想挂电话。
“妈。”罗云正想挂电话的时候,莫竹悸突然出声把她截住了。“我没钱了,麻烦您给我打点儿钱。”
语句客气周到,热情的都不如她身边的同事。
罗云几乎是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手便抖了起来,现实的重担已经将她的脊背压垮,再无力为自己辩解什么……
过了年,石瑾轩便再没出现在莫竹悸的面前,莫竹悸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想过给他打电话。
在她心里,石瑾轩就像是一个暂住在她这里的房客一样,虽然感情深厚些,但是他的事,莫竹悸还真没什么想要去伸手管的想法。
直播的事情延续到现在,她已经有了些粉丝了,也没有了一开始那种说两句话就结巴的情况了。
只不过因为对直播平台的不熟悉,很多东西她还不能灵活的运用,因此闹了不少笑话,除此之外,在没有什么了。
一整个寒假没出现的人,似乎已经渐渐被她忘到了脑后,但开学的时候却还是没忍住亲自去石瑾轩的班里看了看。
没有,依旧没有,几番询问之后才知道,石瑾轩已经办理了退学。
莫竹悸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哑然,事发突然,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在询问别人他为什么退学的时候,却是没人能答的上来了。
莫竹悸一时没什么头绪,又害怕他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便去了他家的网吧。
网吧名曰云驰,离她们家小区很近,也难怪那些混混们打他的时候,会把他拉去就近的废弃纺织厂。
到了云驰门口,还不用进去,莫竹悸就已经看到了门口贴着的一张大篇幅的文书,文书大的有些夸张,像是古代悬赏杀人犯的告示似的。
只不过原本画杀人犯人像的位置,如今改成了两个大字。
“出租”
莫竹悸这次能断定,石瑾轩的确是出了什么事了。
莫名失踪,许久不见,学校也不去,还办了退学,如今就连他处在市里最好地段客流量最多的网吧都已经要出租了,这一切都说明了石瑾轩的确是遇见了什么困难,而且还不小。
莫竹悸一下子变得着急了起来,连忙拿出手机打了电话。
电话里一阵忙音过去接着就是甜美机械的电子音,莫竹悸清楚,她的电话被那头的人挂断了。
她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该去问谁,一时间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店门口转悠。
“唉?你不是老石那女朋友嘛!”这时,网吧旁边的拐角处突然走出来一个人,不停的狐疑的扭头看莫竹悸,最终好似终于确定了,连忙走了过来。
“你是那个小混混!你知道石瑾轩在哪儿吗,我找不到他!”
莫竹悸也没在意对方说了什么,连忙问起。
那人听了莫竹悸对他的称呼,似乎有点儿无语,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间默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才道:“老石没跟你说?他离开D市了,到帝都发展了,说是他爸以前的一个合伙人,如今搞电竞了,想要和他合资,搞俱乐部。”
那人似乎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说到这儿差不多了,说着说着就要走远,莫竹悸却是觉得只知道这点儿细枝末节还不够,想要再多了解些什么,连忙跟了上去。
那人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推开门,走了进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废旧纺织厂,前面一片杂草丛生的大院儿,就是当初石瑾轩跟他们打架的地方。
此刻三两一群的坐着一大片男孩儿女孩儿,手里叼着烟的,玩儿扑克的,角落里还坐着两个女孩儿坐在水龙头前拿染发剂染发的,吵吵嚷嚷干啥的都有。
那人看来是出去买烟,才会遇到她。从兜里拿出新买的烟,点上,然后坐在了树底下一片干净的红砖儿地上,看旁边人打扑克。
一下子看见这么多人,又都看上去很不好惹,莫竹悸有些怯,但最终对石瑾轩的关心战胜了恐惧,她飞奔着到那人身边,蹲在空出来的位置上,打算问清楚了再走。
小院儿里的人都各自做着各自手里的事儿,倒是没怎么搭理她,有几个因为有人来瞥了几眼,随即又低下头,毫不关心。
“你还没说完,还知道什么,也都告诉我吧。”莫竹悸怕和人多交谈,语速极快的问完了问题,然后就低着头缩着,不动也不说话,抿着唇拳头也攥得死紧,手心儿里全是汗。
“还有什么?我都说了啊,我就知道这些。”
“可是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啊,不会出什么事吧。”
“嗨,一个大小伙子,能出什么事!来找他那人可是听他说是他爸过命的兄弟,还能坑他不成,这小子去大城市发展了,飞黄腾达了,不要你了呗,小丫头,醒醒吧。”
那人讥笑着烟圈吐在她脸上,呛得她直皱眉。旁边坐着的几个人也跟着哄笑出声,烧的莫竹悸脸上直冒火,再也呆不下去,起身跑了。
……
后来又过了很久,石瑾轩才主动打了电话给她,的确如那个小混混所说,石瑾轩去了离D市很远的城市发展,不过不是帝都。
无论怎样,都是好事。莫竹悸听过之后彻底放了心,又开始生气石瑾轩不告而别。
石瑾轩按往常一样和她耍无赖,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才渐渐把莫竹悸逗笑。
承诺了一有时间就回去看她,然后挂断了电话,紧接着便是好几年都杳无音讯。
莫竹悸一直不清楚,石瑾轩在离开之后都经历了什么,只是在别人的嘴里了解过一些,又听了石瑾轩的话,发现基本一样,便没在怀疑,彻底被石瑾轩美丽的谎言欺骗了过去。
然而她永远不知道,石瑾轩在那之后,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难。
被父亲所谓过命的兄弟骗光了所有的钱,他一度精神崩溃,却只能坐在陌生城市的街头孤独的一个人自我消化。
在发现全身上下只剩下手机里的一点儿费的时候,给莫竹悸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正走在人生的康庄大道上。
挂掉电话,才渐渐找回了生而为人的骨气和责任感。
那一刻的石瑾轩发誓,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让那个骗了他钱的孙子下地狱,干出一番事业。然后回去揍死肖遇深,娶了莫竹悸那个小丫头,好好的抱在怀里疼,不让她再受一点儿委屈。
站在路灯下的石瑾轩仰头,透过刺眼粲然的路灯看天空,似有流星,从浩瀚宇宙中划过,极快的闪了一下,一如他眼角的那滴不慎滑落的泪水,极快的滑落进脖颈的阴影里,让人无处可寻。
既而用力抹了一把脸,朝着天空狠狠地笑出声。
他相信,他很快就能将这一切做到!因为,他心里住着的那个人,那个他心甘情愿背在背上的责任,还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