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字并非实体物质,入嘴后没有走食道入胃,而是从元白的舌尖透入经络,瞬间沉入心脏内的脉轮之中。
元白微觉沉重,似乎负担起了另一个人的命运,从此不能再独善其身。
他微微点头:“凭感觉,应该不是陷阱。不过你真的想好了,要将你的命运跟我捆绑?”
“哪有那么简单!”施术完成,络明空就象放下千钧重担,眉眼之中都透出光来,
“第一,你不能伤害我。要是再用邪咒,你自己也会分担一半的伤害!第二,你必须对我忠贞。假如三心二意,就象出轨男人要净身出户,你的气运就会被我吞噬干净。第三,咱们现在真正心意相通。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否则你想的所有东西都会被我偷听到!”
“这不合理吧?”元白眨眨眼睛,“炎姝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一个小三嫁过门也是妾,怎么可以凌驾于大房之上,用这种违背礼法的协议来搞欺诈?不合法的私人协议,签了官府也不认可!”
“人间的官府算个屁!”心情大好之下,络明空爆起粗口,“我的咒术遵循天道法则。连对神和魔都有约束力。这是天宪,效力高于人类的法律!”
“哦,对神魔也有效啊,那我就放心了!”听到这里,元白却一脸轻松。似乎对中了咒术毫不担心。
络明空疑心大起。然而仔细推敲一遍,感觉并无不妥。
她压下心中不安,轻笑道:“好了,现在可以交易!”
“稍等!”这回轮到元白提问,“有一件事我想先弄清楚。萧娜究竟是怎么回事?”
据络明空之前所说,是萧娜修法出错,将她召唤来才被夺舍。
问题是络明空明显对元、炎两家的事都挺清楚。甚至潜伏了十多年要搞到元家藏宝。这里面大有问题!
络明空张口结舌,突然发觉自己作茧自缚了。由于咒术的约束,她不能撒谎。最多不说。然而不说能过关吗?
好在事到如今,变身已经完成,对这个秘密透露一二并无大碍!
络明空硬着头皮,斟酌字句说:“事实上也不能说是我夺舍了她。我只是与她做了一个交易,彼此交换了身体而已!”
“彼此交换身体?”元白相当诧异。这倒是大出意料的一个答案!
“没错!”既然只能说真话,络明空慢慢也放开了,“萧娜一心想要超凡脱俗,然而凡人飞升谈何容易。因此她修炼一种秘术,以咒语感通上界,想要找到神魔与她交换身体。正好我也愿意换,交易就做成啦!”
元白凝神感应,发觉气机毫无异常。这说明络明空说的是真话!
然而元白还是皱起眉头:“这种交换你明显亏了,萧娜用什么来补足不等值的部分?”
“就是……元家藏——”络明空的声音突然颤抖,体内法力有了失控的迹象。吃惊之下她急速改口,“另外嘛,她还传了一种秘术给我。”
“什么秘术?”元白紧紧追问。
络明空无奈之下正要交待,突然灵光一闪,醒悟道:“这个嘛……是我们女人之间的秘密,不适合讲给男人听!”
说谎不成,但说不说总归由她。
络明空试着用不同角度描述了一下“真相”,果然体内气机毫无波动。这说明只要不是歪曲事实,只挑选有利的部分来描述事物不算违誓!
这个发现让络明空精神大振。她反客为主,挑衅说:“你想要知道秘术也行,拿东西来交换啊!”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出乎意料。一开始元白似乎一无所知,到了这时候,却象已经猜出全部真相,“这是一种基于易道的算法,能让人算出神界的事物变化,比如神魔的气运消长乃至一生遭遇。要不然,萧娜也感通不了魔界,更不可能说服你与她交换身体!”
“你怎么——”突然络明空灵光一闪,拍手叫道,“我明白了!元述在官场以礼学宗师知名,实际上,他真正精通的应该是易道!天平算经关于人道的那部分一定在你手中!”
她的眼中熠熠发光,激动的嚷道:“交换,咱们赶紧交换!”
“我这部分只能算人,你那部分可以算神。你真愿意交换?”元白微带戏谑。
“我……谁让咱们自家人呢,我吃点亏也就算了!”络明空一脸深情,似乎真是出于爱意,不在乎个人得失。
“得了,咱们不要演戏。一切敞开来说吧!”元白淡定一笑,“你肯与村妇交换身躯,恐怕真正吸引你的就是这部《天平算经》!恰好我这儿不但有算人的部分,甚至我还从宝库里得到了算经的总纲——三界盈亏均平算法!”
元白已经确定,清和说什么“器物非宝,智慧为宝”,指的就是这门算法!
“三界盈亏均平算法!”络明空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但是……不应该啊!真有这东西的话,小宗伯怎么可能默默无闻就那么死去?有这东西,足以纵横三界,与天道争锋才对!”
也是,能让络明空接手一个生过两胎的村姑肉身,这东西的价值可想而知!
而萧娜没选择自己去取,反而将机会让给络明空,显然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凭自己的实力,根本拿不到或者保不住这种逆天的东西!
“这个问题,我倒能解答一二!”元白从容答复,“总纲我虽然拿到,其实连一遍都没能看完整。因为太繁复了。繁复到凭人类的智力,根本无法展开运算。甚至都无法通读!”
结合元白前世的电脑知识,这就相当于采用遍历算法的象棋程序。只消将棋盘上所有变化都算完了,再按照需要从结果中筛选,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下法。
然而当电脑硬件达不到要求,芯片的运算速度不够快时,这种算法当然玩不转!
普通的易经算卦,是用了极度简化的方法。基本上只能得到一个模糊的定性结论,根本得不出过程细节。
天平算经要算清细节,可想而知对算力资源的要求有多么恐怖!
说起来,这个世界属于异化的超能世界。即使普通人的体力、脑力都已经大大超出“正常人”范畴。更不必说元白好歹气功两段,脑力之强足以对普通的书籍过目不忘。
然而对于这门能算到每个基本微粒运动变化的超级算法,那根本是杯水车薪,远远不敷使用!
“你是说……这是一门‘神通算法’,并非普通人类可以运用的简单算术?”络明空一下子明白过来。
“没错!因此我祖父即使拿到算经,一样用不上。他的晚年就是在竭力破解,力求能简化算法。可惜直到心力耗竭,成就也接近于无!”元白长长的叹息!
“那是当然了!”络明空毫不意外,“天平算经的名字就点明了宗旨。天下事都是公平的。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代价。假如简化成普通的算卦法,那这门算经还有什么价值!”
元白默然不语。
事实上,元述的成就应该还是有的。能瞒天过海拿走七件法宝,又布置了宝库的禁制。所有手段显然得力于破解的极小部分。
甚至就连元白能穿越过来,恐怕也有元述的手脚在内。否则的话,这个事情逻辑不通。
相反,一旦假定元白的穿越与元述有极大关系,许多事情就能理解到位!
想到十多年来茫无头绪的破解这个世界的奥秘,最终了解越多,疑难反而越多,元白充满了无力感。或许自己应该完全转换思路,抛弃用科学来解释一切的惯性?
“人道算法和总纲在小宗伯手上,细想起来倒也合理!”络明空以手支颐沉吟起来,“小宗伯是易道宗师,偶然间得到算经的‘人道算法’不足为奇。至于总纲,原本应该在大玄朝手中。乾国灭纪后,流入小宗伯之手。原因我也明白了!”
综合元白的讲解,这份总纲普通人根本用不上,甚至都读不通。对这种东西,当然不会有谁特别在意。凭元述乾朝第一文臣的身份,略施手脚就能搞到。
甚至都可以直接对伯皇邕讨取,伯皇邕也不会介意让他去破解。反正破解出来万一价值很大,再想办法收回也不迟。
只是没想到,伯皇邕死得那么快。有《人道算经》在手的元述,要搞点鬼容易之极!
“啊呀!”络明空突然跳了起来,“原来你早就掌握人道算法,怪不得从头到尾我都骗不了你,反而被你占尽便宜!”
见络明空的注意焦点终于切换过来,元白不由微笑。可见就算是神魔,“运算力”也是有限的。很难展开多任务实时并行运算!
“可是,也不太对啊!”络明空又皱起眉头,“我夺舍后,此界的萧娜等于只剩躯壳,运势根本已经追踪不到。而我的运势属于神魔范畴,你的人道算经应该无能为力!”
“但是你既然放弃神躯来到人界,你的命运就与人道建立纠葛了啊!”元白气定神闲,“没法直接算你,我完全可以多费点事,逐一将与你相干的人物全部推算一遍!比如我抓不准你的命运轨迹,只算我自己与你相交的部分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