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一夜无言。
第二天一早,清冷的空气随着淡淡的薄雾被吸到肺里,一口浊气喷出,气脉通畅。
老道守下半夜,那边的两个徒弟在经过妖怪的事情后更是睡不踏实。
加上又被小黑活动时脖子上的铃声吵到,也就跟着早早地起来了。
老道走过来,向张谦拱了拱手,说道:
“多谢居士昨天赠药之恩,不然我师徒三人恐怕要惨遭毒手。”
那两个徒弟也过来深躬。
虽然他们自己也有解毒的法子,但解毒后会虚弱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就足够他们死好几次的了。
张谦摆了摆手,说道:“区区丹药,何足挂齿?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骑着小黑,带着针针大白继续前行。
如果昨天那个妖怪说的属实,那么现在张谦的所在地就是那金光妖王的管辖范围。
具他所知,这里可是设了一个罗云宗分部,而且乾元山靠近青云宗本宗的地界,怎么可能允许有如此大妖在这作威作福?
摇摇头,继续南行,张谦没有非要往那边去,只是在路上远远往西南眺望一眼。
他是看不出什么,但魏钰贞可以,她三下两下爬到书篓的遮阳篷上,往乾元山望去:
“小谦,我觉得你最好放弃过去的念头,那里虽是灵光遮天,但却隐隐有血光乍现,应是有刀兵之气兴于此地。
你本就属金,而且身受重伤,去那个地方定会犯冲,恐怕会有性命之危。”
“这么严重?”
张谦“啧啧”两声,寻龙望气这种事还是得看针针的,这一眼基本上把后世的情况说的差不多了。
“那算了,我没必要接这个因果,历史上可没我这号人。”
“...”
魏钰贞已经对张谦偶尔的胡言乱语见怪不怪了,趴在遮阳篷上休息。
张谦骑着小黑继续往罗云宗分部去。
与此同时,那边的乾元山山顶,两只半化形的小妖藏在一块大石头后边,偷偷往张谦这边看。
眼看张谦拨马远离,这时才敢有所动作,双腿一软,一个趔趄瘫在石头后边,长长松了口气。
“吱!吱!好可怕的眼睛,我感觉自己差点被切开了。”老鼠精拍拍胸口,满眼都是后怕。
“吭~吭~嗯,行了行了,快别说了,赶紧回去禀报大王才是。”一旁的野猪精拉了它一把。
两只小妖一路狂奔,回到了金光洞。
一处石室内,方正的石床上闭目盘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黄袍青年,青年呼吸之间有白雾吐出。
洞中花朵沾到白雾,微微一颤更显娇艳,环顾四周,百花盛开,芬芳四溢。
突然间,青年眉头一皱,抬起一只手连连推算,一边算一边冷汗直流。
又拿出龟甲铜钱摇卦看相,连摇了八九次,这才长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从石门外传来两声轻响:
“嗒,嗒。”
青年收起龟甲,抬手一挥,石门打开,一个中年模样的人躬身走了进来。
“何事?”
石床上的青年问道。
进来的中年人拱手施礼,回道:
“大王,昨晚的那个修士已经到乾元山了,看他的方向,应是要往罗云观去。
从巡山小妖的描述来看,应该是个剑道高手,初步推断是金元宫的人。”
青年点点头:“把手下都收一收,不要去惊扰他。
还有,派人在洞口,看看这次宴会来的各路妖王里有没有吃人的。
如果有,就遣他回去,反正他们过几天就会被清剿,若是他们闹事,自会有人出手。”
“是。”
中年人领了命令,转身回去,顺手关上石门。
石室内的青年沉默半晌,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闭目打坐。
都说他金光妖王占了洞天福地,福缘深厚。也不想想,在这个地方占山为王谈何容易?
旁边就有南瞻部洲最大的两个宗门,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大宗门本宗,经常派修士过来探查。
罗云观的那些道士们隔几天就来巡一次山,比他手下的巡山小妖都勤快。
他的势力有方圆三百里,手底下聚集的妖众没有三万也有两万八,但养活他们一不能抢夺,二不能伤人。
一切吃穿用度都得从附近的一座城里去买,一来二去的,乾元山脚下居然有了一座坊市。
甚至城里已经有人给他立牌位了,每年祭祀也有他一炷香,听说是被当做什么保护城镇的神兽。
再甚至,自己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势力范围,都是沾了这两个宗门的光。
做妖做到这个地步,恐怕翻遍四大部洲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他的心理活动张谦自然是无从知晓,继续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罗云宗分部的山脚下。
凡间的罗云宗统一叫“罗云观”,观中迎接凡人的都是没结成金丹,提前下山的记名弟子。
但这并不代表罗云观里就没有高阶修士入驻。
前边说过,罗云宗弟子的修为到了真仙境,宗门就不再限制弟子下山了。
换个说法,修到真仙境就相当于出师,至于徒弟在出师后是否会回报师父,但凭天良。
有的弟子下山后就选择建一个分部继续传道,或选一个已经建成的分部过去做个长老,坐镇一方。
刚才魏钰贞说,宗门上空霞光氤氲,瑞彩千条,明显是有仙人在此。
怪不得刚才看到凡人居然敢在大妖的洞口建坊市,有这么一位活神仙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张谦在山脚下下小了黑站定,掏出巡查令牌,掐了一个法诀,令牌顿时金光大放。
没几个呼吸,山门大开,几道身影轻几点就飞到了山下。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道士,身穿紫纱褐帔,头戴莲花宝冠,须髯及胸,手执拂尘,仙风道骨。
后边跟着四位青年则是穿着青黑色的常服,头戴混元巾,双手交叉而握,置于腹前。
“巡查使来访,有失远迎。贫道陆清一有礼了。”为首的中年道士甩甩拂尘,行了一礼。
张谦回礼,笑了笑,说道:“师父有命,只是下山巡视。陆师兄称我为巡查使,未免也太过见外了。”
“哈哈哈,是我之过也,师弟快快请进,正好长老今日要出关,说不定能赶上一次讲法。”
陆清一大笑着,轻轻拍了拍脑门,伸手把张谦往上引。
“哦?那正好,我这也算是沾了机缘。师兄请。”
“请。”
后边的一个弟子想要过来帮张谦牵小黑,但被小黑拒绝了:
“你直接在前边带路就好,没必要牵着我,缰绳不太舒服。”
“啊?哦,那..那你跟我来吧。”
妖怪坐骑嘛,不奇怪。
针针依然趴在张谦头顶的遮阳篷上,大白一个纵身跳到了张谦怀里,小黑跟着那个弟子往后山去。
张谦跟着几位师兄来到山顶的道观中。
先是给安排了住所,又带着张谦各处参观了一番,正好赶上饭点儿。
观中的弟子和一些前来烧香的信众在饭堂吃饭。
虽然张谦已经辟谷了,但客随主便,该吃吃该喝喝,反正纯阳体已成,不用再担心这些五谷浊气了。
华夏的传统——饭桌上谈话。
“师兄,我来时捉到一个妖孽,说是要给什么金光妖王贺寿,审问之下,听说这妖王坐拥方圆三百里?”
陆清一点点头:“没错。准确地说,是我们在间接帮他扩张势力。
这里山清水秀,化妖成怪者不计其数,与其让我们来管,还不如让他们自己管自己。
正好这个金光妖王的实力还算可以,而且以清修为主,在不伤及百姓的情况下,就也就默许他招兵买马了。”
“这山下的坊市?”
“哦~那是因为他经常和城里人交易,那些商人过来开的,再加上有我们撑着,没想到居然渐渐有了这等规模。”
张谦笑了笑:“这倒是少有的奇观,坊市能如此红火,看来这妖王倒是有几分经商的头脑。”
“非也。师弟有所不知,这妖王不止用他自己的手下,还在城里聘请了几位能人来管理乾元山上上下下的事物。
最近几年,不管是吞并周边妖王势力的计划,还是经营坊市,都是那些城里人给他出谋划策。”
“有意思,有意思。”张谦连连点头。
能清楚地认清形势,并且有意识地去扬长避短,说明这个金光妖王的思想和心智都接近人族。
说不定和针针一样,在没化形之前整天都去人间转悠。
“不知这妖王何时开寿宴?”
陆清一看向张谦:“师弟莫非是想去宴席上看看?还是息了这个念头为好。
虽说金光妖王对人族还算老实,但其他妖王可就不一定了。
师弟一露面,说不定在宴席上能直接打起来,周边还是有那么几块难啃的骨头的。”
张谦摆摆手,说道:“师兄放心,那个地方和我犯冲,加上我还有伤在身,是绝对不会鲁莽行事的。
我只是想看看,他虽然表现的很和善,但他对那些行凶作恶的妖王的态度如何?
如果在寿宴上,他热切款待那些妖王,那师兄可就要小心了。”
在场的都是修道之人,脑子转的也快,瞬间就明白了张谦话里的意思。
不管是神仙鬼怪,山精野兽,但凡是清修之辈,对那些煞气冲天之徒都是极为厌恶的。
这无关种族,而是“清”与“浊”先天地相斥。
借着这次寿宴,也是考察的机会,但凡有任何坏事的端倪,这金光妖王可能就要成为历史的尘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