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在京都闲逛了两三天,新鲜劲儿过去了,剩下的时间都呆在客栈里看书,还有,和魏钰贞聊天。
“针针,你多大了?”张谦有些好奇。
魏钰贞趴在桌子上:“修炼了好像有九十多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化形,人形能更好的修炼呢。幸好我不是乌龟,要不然以后走哪都背着个龟壳岂不是丑死了。。。”
“化形不都是成人形了嘛,怎么还会背个龟壳?那你以后化形岂不是满背的尖刺?”张谦合上书,卷起来指着魏钰贞大笑。
“不是这样的,我在山里看到过有个老虎,一边化形一边天降雷劫。一道一道地劈下来,可能是被劈的受不了,他就停下了。后来看到他,虽然是人形,但是一身虎毛,尾巴还在,头依然是老虎。”
张谦听她这么说,在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想着魏钰贞化形后的样子:
满背的尖刺,浑身白毛,脸还是刺猬的脸,嘴里却有着一口温婉的美女声音。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魏钰贞可能也是由人及己,也跟着打了个冷颤。
“你(我)以后可千万不能变成那个样子。”两人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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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在二人的消磨中悄然而过,六天一晃而过。
早上起来,默背了一遍经文,烧完了香,腰间挂上罗云宗的令牌,收拾收拾,背上书篓子带上魏钰贞,退了客房,牵着骡子,往罗云宗的小院走去。
来到东街口小院,这儿除了那些个道士,就剩下了官员差卒,来拜师的孩子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多。
看看其他宗门的小院子里,最多就一两个孩子,甚至是一个都没有。没容他多想,就听到那边有人喊自己:
“张师弟,这边,赶紧过来。”前几天给他令牌的那个师兄冲他招手。
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有些消瘦,面带病容,看来是身体不太好。有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半蹲在那,和那个孩子正说着什么。
张谦快步走了过去,拱了拱手。师兄悄悄指了指那个孩子,对他说:“今年就你们两个了,待会儿先带你回老家,等你交代完凡间俗事,然后再去宗门里。”
正说着,那边的中年男人估计是交代完了,对着师兄拱了拱手:
“有劳道长,犬子一路上还请多多照顾。”师兄回了一礼:“应当的,国公放心。”
说完,国公拍了拍那个孩子的头,转身离开。师兄拉着那个孩子,对张谦打了个招呼:
“走吧,先带你回老家。”
一行三人来到了城门外一个避人的地方,师兄手一翻,一个精巧玲珑的桃核小舟出现在手上。
往头上一抛,口中念了一声:“长!”
小舟迎风长大,变成了一个甚是宽敞的蓬船,转过身来袖口一挥,将身后二人一骡带到了半空中的小船里。
手中掐诀,小舟越升越高,接着“嗖”的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往北一路疾驰,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飞到了金杏村村口那棵参天古树之下。
师兄转身看向张谦:“张师弟,有什么事就赶紧去说吧,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出发。”张谦应了一声,下了飞舟往村子里跑去。
跑到自家小屋门前,发现刘老郎中正在屋外。张谦快步走过去,行了一礼说:
“刘爷爷,您怎么过来了。”
刘老郎中背着手对着他笑道:“今天村子里有人叫我过来看病,正好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遇到你了,怎么样,选上了没有?”
“选上了,今天就是师兄送我过来看看,以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好,好啊,选上就好。你放心前去便是,你父母的坟我以后会安排人照料,你记得带上灵位,逢年过节要祭拜,可不要忘了,去看看你父母吧。”刘郎中拍了拍张谦的胳膊,心里高兴。
拜别刘老郎中,来到了父母坟前。
将祭品摆上,香烛火纸点燃,跪在那磕了几个头,念念叨叨将他这些天的经历说给他们听,魏钰贞没出声,静静陪着他。
张谦说完站起身来,把父母坟头长出的杂草清理干净,从书篓里拿出自己折下的柳枝,插在了坟边上,又磕了几个头,转身离开。
回到村口,转身最后看了一眼村庄,拍了拍那棵老银杏树,摘下了一片叶子,夹在了千字文里。掂了掂背篓,登上飞舟,三人缓缓升空,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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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道观都在远离皇朝的险山峻岭之中。修行中人都把道观叫“宗门”,意思是像宗族一样,师徒如父子,门下似兄弟。
一路上聊天,知道了这位师兄叫姓王,叫王玄泽,那个孩子名字姓张,叫张惟楚,雍州候张国公家的二儿子。
从小体弱多病,性子有些害羞,家里将他送来当个记名弟子,顺带着调养身体。
那天张谦看到的披头散发的师兄被赶来的同门师姐叫过去帮忙了,据说是某某地方有河妖作怪。
王玄泽控制着小船往宗门赶去,船身外边隐隐有一层法术护罩,疾驰之时挡住了迎面吹来的风。张谦和那个张惟楚透过窗往外打量。
小船飞在云层之上,厚厚的云层探手往下就能摸到,翻滚的白云在朝阳的映照下泛出娇艳的火红色。
抬头是清澈无比的蓝天,从未感觉过,云层之上阳光竟然是如此的纯净。
清晨出发,饶是小船这么快的速度,也是到了中午才到达目的地。
“二位师弟,前面就快到了。”王玄泽对二人说了一声。二人听后收拾收拾,走到船头。
远处,厚厚的云海之上有五座巨大的浮岛。
一座主岛居中间,另外四座比主岛稍微低一些,以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拱卫主岛,东属木,西属金,南属火,北属水,土居中。
主岛之间以天桥相接,组成一座巨大的五行大阵。
每个大岛的周围又有许许多多悬浮的小岛、小小岛,亭台楼阁轩榭廊坊,道道飞虹穿梭往来,霞光满天,清气腾腾。
身后两个人下巴都快掉了,发出长长的一声:
“哇!”
但王玄泽并未往那边去,而是按下了云层,往下边飞。
往下穿过云海,在浮岛的正下方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山脚下是浓密的树林,一条显眼的石板路笔直地将这一片密林分成了两半。
石板路一直到山脚下,往上变成了阶梯,这阶梯宽有三十丈,一直延伸到山顶,山头被整个削平,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恢宏的道观。
“山顶的这个道观是宗门留给世人祭拜用的,也是学道弟子、记名弟子居住、学道的地方。
云层之上的浮岛才是宗门真正的所在,有大阵守护,等你们正式拜了师,就会接你们上去。”
话说完,小船停在了山顶道观的楼门前。楼门高大,门头上方挂着块古朴的匾,写着“罗云观”三个大字。楼门在一片宽阔的平台之上。
往后去,楼梯被分成了两侧,往山顶通去。中间部分每隔三十六阶刻成一块丹墀,抬头往上数一数,刚好十块,合三百六十阶,一直通到了道观的大门前。
朱红色的墙壁和黑色的大门牢牢地将墙内的景象遮住,很高,三个人搭起来也够不到檐边儿,黑色的大门大开,足有半个城门高。
一行人刚下船,一个梳着发髻半大的道童从里边跑了出来,见到了王玄泽面露喜色:
“王师兄!”孩子声音清脆,眼神灵动。
王玄泽走过去拍了他的脑袋,伸手把门推开,说道:
“其他人都来了吗?”
孩子点点头:“都到了,正在大殿下边等着呢,掌门和长老也应该快来了。”
“好,你先去把这匹骡子送到后院,我带他们过去。”
道童过来把骡子牵了下去,王玄泽带着张谦、张惟楚二人往里去。
穿过门先是一块宽阔的空地,两侧有两个楼梯,通向两个鼓楼。往前去是一座宽大的飞檐翘脚的大殿,殿门大开。
大殿的台阶下是一个三人合抱的青铜圆鼎,圆鼎上搭着两层六角小蓬,每一角各挂一枚小铜铃,共十二枚。铜铃随风摆动,“叮铃当啷”清脆悦耳。
阵阵青烟从圆鼎中散发出来,渐渐地飘满整个前院。闻上一口让人精神一振。
此时已经有几个人站在台阶前的空地上等着了,见王玄泽过来,纷纷上前,相互行了一礼。
他们身后是群小孩子,有男有女,看了一圈,都是七八岁,张谦竟然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有一个小孩子甚至还怀抱着,数了数,正好十二个。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一起进去吧。”王玄泽说道。
来到了大殿门口,大殿门上挂着匾,写着“三清殿”。几个人领着孩子抬步往里去,大殿中间是三座巨大的三清像:玉清玉清元始天尊在中间,左为太清道德天尊,右为上清灵宝天尊。
三清像前站着五个人正看着殿外进来的张谦他们。
中间那个看起来像四十多,白面黑须一身玄色大氅,宽袍大袖,手搁在腹前,立如青松。
左起第一个看样子有六七十岁,身着墨绿色襕衫,一脸笑容胡子花白;
左起第二个是个中年人,穿着红色道袍,身材魁梧。
中间那个中年人的右手边站着的是个青年,面色冷冽,一身白色长袍,头发束起,用剑形铜簪别着。
青年的右边是一个身着法衣的道姑,手持拂尘,面容娇好,细眉凤眼,发如黑瀑,气质温婉,面色柔和。
几个师兄师姐见状近前躬身行礼:“见过掌门、诸位长老。”
“好,带他们过来拈香。”中间那个黑衣中年人笑着点点头,抬了抬手。
师兄师姐先是点香拜了拜三清像,接着让孩子们学着他们,之后叫他们盘坐在地下的蒲团上。
掌门看孩子们面带紧张,先是说了一番安慰的话,然后带着孩子们诵了一篇遍清心咒。
然后四位长老一人拿出一个瓷碗,伸手一指,碗中顿时灌满了清水,另一只手拿出一道黄纸符咒,口中念念有词。
符咒凭空燃烧,丢入碗中清水,手指沾了沾,弹在了孩子们的身上。
到张谦身边的时候,看了看他肩头上的刺猬,沾了符水给刺猬也点了点。
符是安神符,符水弹在身上有安神定心的功效,主要是为了缓解孩子们今天过于惊讶的心绪。
王玄泽和几个师兄弟憋着笑,本来张谦把书篓放在殿外,说叫这只刺猬在外等着,但只刺猬却死死叼着张谦的头发不松口,张谦也不好用手去拽,因为太扎手了。
王玄泽见状就叫张谦直接把她带进去,有自己点的朱砂在,掌门和几位长老应该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长老竟然也把这只刺猬用符水点了点,不过也倒是应景,这只刺猬确实需要安安神。
经文诵完了,符水也点完了,掌门开口说道:“明日乃是良辰吉日,你们今晚先跟着师兄师姐回去修整一番。明日清晨,燃香静心,沐浴净身,来大殿正式进行入山仪式。”
说完就和四位长老缓步离开了大殿。
王玄泽几个带着张谦他们来到了后院,有几座小楼在宽阔的空地上,王玄泽指了指最右边的那座说道:
“今晚就在这里度过一夜了,楼下是你们休息的地方,道袍回头给你们备好,明日一早沐浴净身过后换上。
张师弟,你年纪最长,先照看着他们,有什么事情就过来告诉我。”张谦点了点头。
最小的那个孩子被一位师姐抱着上了楼了,除了自己,还剩下十个孩子。楼下有很多空房,叫他们自己去选一个。
孩子们一拥而入,没有想象中的孩子们吵闹的样子,也没有离开大人大哭的情况,进去之后都在自觉地铺床,洗漱。看来都是些懂事的孩子。
房间里空间很大,被褥整齐地铺在床上,洗漱用具一应俱全。张谦心里笑了笑,备的还挺齐全。
放下书篓,魏钰贞跳在了桌子上。张谦伸个懒腰,洗洗漱漱,把父母和魏钰贞的牌位摆了出来,点了香。
自己赶了大半个月的路,虽然在京都客栈里呆了几天,但还是有些疲惫。不过今天到了仙家福地,不看看说不过去。
张谦和魏钰贞沿着后院四处闲逛,最后停在了一个凉亭里。
坐在石桌边,想到了和先生学习的那段日子,又想着天空上数目众多、云遮雾绕的奇特浮岛,想着那往来穿梭缤纷的虹光,坐了下来,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思绪。
张谦对着魏钰贞轻声说道:
“针针,以后我们就在这儿安顿了。”
魏钰贞正在张谦肩上站着往远处眺望,听到张谦的语气中有些不舍又有些期待,回了句:
“是啊,没想到遇到你之后竟然会有这种发展,昨天还在深山老林,今天就到了仙家福地,好像是在做梦。”
二人感受着清新的空气,想着自己的心事,张惟楚此时也从房间里出来透透气,看到坐在凉亭那儿的张谦和刺猬,感觉这一人一刺猬好像与这个地方融成了画卷。
他没出声打扰,只是站在那远远地看着,心中有些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