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从地上坐起来,狠狠地呼了一口气。
圣人的威势实在是太强了,虽然就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但那段时间的感觉就跟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牢牢地压在自己身上一样,令人喘不过气来。
至于为什么张谦知道刚才的气息是圣人的而不是其他人的?
他也不清楚,但在这威势出来的刹那,心里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这是圣人驾到。
“因果已了?”张谦心里念叨着圣人传来的信息:“没错,‘因果’已了,可是‘恩怨’未清啊。
让你文殊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了?那我搞这么多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缓过气,张谦起身问道:“针针,师兄,你们没事吧?”
“无妨,圣人可不会做出以大欺小事儿来。”沈风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摆。
“我也没事。”魏钰贞拉住张谦递过来的手,站了起来。
“那就好。”张谦走上祭坛,把被凭空拔出来的水晶楔子拿起来抛给了沈风。
沈风接过来,揣回百宝囊。
祭坛上,缠在草人脖子上的头发还在,草人也完好无损,甚至连催魂灯都还亮着。
但就是与文殊的联系断了。
不过无所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文殊现在心中有缺,到时候大劫来临,被“劫数”一催,第一个出事儿的就是他。
张谦催动功德之光,发现身上的光芒暗淡了一些。
以这种方式暗害别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还是建立在张谦是为了了结因果的情况下,否则,功德折损的会更多。
张谦口中念念有词,周围朱砂线上串着的符箓与铜钱无风自动。
“哗啦啦~”
“呜~”
钻入草人中的那些邪煞孤鬼又被勾了出来。
不过这次它们直接被张谦以功德之光配合《太上救苦经》给超度了,多少也弥补了一点损失,它们也算是轮回之前做了点贡献。
张谦把挂在树顶的招魂幡取了下来,说道:
“可惜师父限制了我的活动范围,要不然还能招来更多怨魂,这么一来,既搞了文殊,又做了件好事。”
沈风听到了,捂着额头,说道:“师弟,这种事情你怎么也能放在一起说?超度亡魂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何会有如此浓郁的功德金光护体?”
“不是功德金光,是功德仙光。”张谦先是纠正了沈风的“语病”,然后说道:
“这是我在山下游历的时候,做了一场‘十方超度’,所以才会有如此功德。”
沈风笑了:“师弟莫要说笑。这‘十方超度’我也做过不少,哪有像你这么夸张的?”
“嗯?”张谦停下了手中收拾的动作,转头看向沈风:
“师兄此话从何说起?‘十方超度’之后,天降功德。有功德仙光不是很正常的吗?怎么说是夸张?”
“呃...师弟,你这是越说越夸张了。”沈风指了指天上,说道:“除非是做了对“天道”有利、对洪荒有利的事情,才会有天降功德。
‘十方超度’只不过是一场大型的法事罢了,怎么会有天降功德这种事出现?
再有,如果只是超度的话,以你身上的功德,恐怕得是度化了近万的怨魂孤鬼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你一次超度难不成就超度了这么多?以你当时的修为,又怎么可能压得住那些鬼魂?”
张谦想了想,一开始在武盟,大概就已经超度了几千只鬼魂,后来又在小镇净化了积累多年的怨气,然后又把罪业魔给净化了。
算下来,可能...也不少了?
没等他开口,魏钰贞就说道:“光是当初超度罪业魔怨灵迷雾里的怨魂就不止一万,更不用说他被剿杀后的那些海量的怨气了。”
沈风在一边嘬了嘬牙花子,说道:“师弟,我现在是真想知道你们当初在山下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了。”
“哈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无意中遇到了一些事儿,顺着线索追查,就牵扯出了这么多东西。
为此我还被师父强制中断了游历的时间,被逮到山上下不来。”
“等会儿回去,你把这些事儿好好跟我说说。”
“好。”
......
玉虚宫,文殊住所。
“唉哟~真真痛煞我也!”文殊一醒来就是捂着额头,颤颤巍巍地说出了这句话。
“师弟醒了?”广成子在旁边问候了一句。
“师兄...”文殊想要坐起来,但被广成子按住了,说道:“师弟就躺着吧,好生休养。
这次是师尊驾临,才除了你的元神之患,并有一句话要转达于你。”
“弟子躬听。”
“师尊说:你好生修养,日后莫要再起恶念,否则必有大祸。”
“这...”
文殊听了元始天尊给他传的话就知道,这次遭的罪,无论如何也得受着了。
圣人一言一行皆暗含天数,如果自己不听劝,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弟子谨记。”文殊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那就好,师弟就养着吧,我还得去一趟罗云宗。”
文殊听后,问道:“师兄,我与他们罗云宗应是因果已了,为何还要再去?”
广成子摇了摇头,说道:“师弟此言差矣。
那个小辈现如今已是身死道消,所以这次了结的是你与那个小辈的因果。
但你与罗云宗的恩怨可还没有清算。
你不仅是肆意插手别宗弟子的渡劫之事,更是在别宗地界出手暗算其弟子。
你这一出手就犯了地仙界的两个大忌讳。
你以为仅仅吃些苦头,就能让一个人教的大宗门一笑而过?
这种忌讳,哪怕师尊的圣人之尊也不能轻易触碰。
我这次前去,是为了了却你与罗云宗的因果,否则,你日后恐怕再也得不到安宁。”
听广成子说完,文殊沉默了。
唉,自己往日里处处以圣人弟子的身份自傲,不是嚣张跋扈,也算是盛气凌人。
现在想想,那些宗门并不是怕他的名头,而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和你这个小辈一般见识”等想法。
就拿这个罗云宗来说,不过是人教门下的一个宗门罢了,而且还不是直系亲传。
就这样,也让他连连吃鳖,甚至还得低声下气地过去赔礼道歉。
东胜神洲诸多洞天福地,那些强大的“组织”不知有多少,基本都会卖他文殊一个面子。
但现在回头一想,他们其实是在给圣人面子。
唉,自己真像个猴子啊。
文殊叹了口气,在白云童子的搀扶下坐了起来,靠在靠背上说道:
“此事因我而起,怎么能让师兄去拉这个脸?
劳烦师兄将我带上,我亲自前去,但该如何赔礼道歉,文殊实在是一窍不通,还请师兄示下。”
这回广成子是有些惊讶了,怎么?吃了一次亏就转性子了?
“师弟,你这重伤未愈,如何经得起奔波?”
“这..还请师兄多费费心,这次我一定要亲自过去。”
“呃......”广成子想了想,说道:“好吧,既然师弟心意已决,那我就出力便是。”
“多谢师兄。”
广成子嘱咐白云童子要准备的东西,白云童子领命,前去筹备。又跟文殊交代到时候的言行,免得坏事儿。
“师弟,到了地方可别再轻狂了,咱们是前去赔罪,可不是上门找茬。”
“师兄放心,经此事,我也想通了许多,以前是我太过浮躁了。说到底是我狂妄自大,才食了今日恶果。”
呦呵?真转了性子了?
“如此甚好,师弟先暂时修养,筹备还需要点时间,等准备好了我再过来。”
“有劳师兄。”
广成子推门出去,房间只留下文殊一个人靠在那里,默默地炼化药力,恢复伤势。
......
罗云宗,张谦的小院。
“原来是这样。”沈风叹了口气:“师弟,你这法事可是做的声势浩大。
满天的神仙居然听到了你的表文,而且还真的就来帮忙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天上有关系?”
张谦无奈地摇了摇头:“师兄莫要说笑,我要是有这个关系,怎么可能还被文殊暗算?”
沈风“嘿嘿”地笑了笑:“我觉得这是个意外。
你说你学个雷法就被雷部惦记上了;做个法事,居然能请到太乙救苦天尊上身,你说,你和天上没关系?谁信?”
“嗖嗖嗖~”腰间的传信球打断了张谦的回话。
传信球内部发出金色的光芒,从中放出阵阵清风,将传信球托了起来。
取下来,注入真元,一个阵法的虚影从传信球中浮现而出,看阵法,是师父的排列组合。
“师父。”张谦说道。
从传信球里传出师父的声音:“来功德殿,文殊广成子前来赔罪了。”
白送的敲竹杠的机会,好好把握。
“哦?好好好,我这就到。”
然后传信球的光芒消失不见,重新了变成一个小巧的配饰。
“师兄,咱们一起去?”
“呃...不必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师弟,你这又是什么东西?”
“传信球啊,我四年前就给了宗门了,师兄没看到嘛?”
“咳咳,我不经常去藏书阁。那什么,事不宜迟,你先过去吧,这种事情,你这个当事人肯定要在场的。”
“好,那我就先走了。”
留下小黑在家看门,张谦头顶魏钰贞,前往功德殿。
......
“赔礼道歉?你们何错之有啊?上次的事情不是已经说清楚了?”木元宫的贾长老盘坐在首位,抚须问道。
文殊和广成子盘坐在左侧案桌后边,文殊身子佝偻着,脸色煞白,头冒虚汗。
“唉,贾长老。我有今日恶果,皆是因为一时糊涂、鲁莽所为,种种恶事皆因我而起。
之前是我太过心高气傲,今日特此前来赔礼道歉,还望罗云宗众位长老宽宏大量,原谅晚辈之恶行。”
说完把手中百宝囊交给身边的白云童子。白云童子捧过来,躬身送到贾长老桌前。
贾长老打开往里一看,众多珍贵的灵草秘药、仙丹法宝,打头的甚至还是两件灵宝。
没等贾长老说点什么,外表年轻的辛长老,张谦的师父说话了:“文殊,你岂止是鲁莽?你这是目中无人呐。
干扰别人渡劫,毁人多年道行,而且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肆无忌惮地出手。
算你命好,我那个徒儿福大命大逃过了一劫,否则你这一身修为,恐怕就得化为流水了。”
文殊一听,什么?逃过一劫,那个小子还活着?
“嘿嘿,文殊,我是真没想到你能亲自过来。二教主说,你我因果已清,这我同意。可咱们之间的恩怨,得好好掰扯掰扯。”
门外张谦大步走了进来,先是对着诸位长老和师父行了一礼:“弟子张谦,拜见师父、诸位长老。”
文殊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揉了揉额头,说道:“原来你叫张谦,想不到,这样你都能活下来。”
“没办法,半路被牛头马面给带回来了,说我命不该绝,不让我死。”张谦站在文殊面前笑道。
“呵,你说话还是那么莫名其妙。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你想怎么办?”
“嗯?”张谦心里有些奇怪。
这人怎么回事儿?性格和第一次见他完全不一样,难不成是转性了?
啧啧,这倒是让自己不好下手了啊。
“你现在,可是一点也不像开始时的性格。先不说别的,我问你,你如何知晓我何时渡劫,又因何要对我痛下杀手?”
文殊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忽有一天心有所感,掐指一算便顺着天机找了过去。”
“哼!”张谦哼了一声,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你想蒙我?修士渡劫,天机掩藏。掐指一算?你以为你是圣人?”
文殊叹了口气:“我既然亲自来了,就没有必要再有所隐瞒,我说的却句句属实。”
张谦听了心里一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有意思了。
把文殊当刀,来杀我这只羊?那么,拿刀的是谁?又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哼,姑且算你说的是实话。我这个人比较怕死,而且这次死里逃生之后,就变得更加怕死了。
我要你立下大道誓,日后不得以任何方式再加害于我。
还有,你与我罗云宗之间该怎么谈还是怎么谈,我没资格去插手。
但你可知道,我这次死里逃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啊,我真是太卑鄙了,断了他的前路,还要狠狠地敲他一竹杠。嘿嘿嘿。』
“大道誓?”文殊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应当的,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我虽然不清楚你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但你的损失,我会尽量弥补。”
这个人,莫不是元神被哪个怨魂给夺舍了?可是,我没招到神仙修为怨魂啊?
“哼,那就好。”
本来张谦想营造一个能气死文殊的局面的,但这人不知怎么回事,成了一杯水了,说什么就是什么。
无从下手。
这边,文殊当场就立下了大道誓,若要违反,天诛地灭。然后说,赔礼稍后送到。
张谦转头看向师父,师父点了点头。
“徒儿,你就先回去吧,众位长老和他们还有事需要协商。”
“是,弟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