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民风淳朴,今日是街市,街上热闹非凡。
盛楠觉得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吆喝声不断,实在聒噪,让他本就不美的心情更加恶劣。他调转脚步朝郊外走去,现下正是仲春时节,郊外草长莺飞,杨柳拂堤,每走一段路就能瞧见或粉或白的花树,让他的心情慢慢的沉淀了下来。
只是这样的平静并没有多久,刚转过一个弯,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争执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声,他眉心微皱,转身就要离开,但接下来听到的一声声老妇人的哭喊让他缓缓止住了脚步。
“这杀千刀的臭男人,我诅咒他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呜呜呜,我可怜的秀秀啊!”
“算我求求你们了,我就这一个女儿,你们放了她,要沉塘就沉我吧,啊?”
“陈婆子,你女儿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还怀了野男人的种,现在到处都是风言风语,我们梨树村的人出去都被别村的人指着脊梁骨骂,不将她沉塘,我们村里还有那么多姑娘以后要怎么嫁人!”那人说完,招呼道:“来两个人把陈婆子架开!”
“啊!!你们这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啊!秀秀,我的秀秀啊!”
听动静,老婆子应该是被人制住了,接下来除了哭喊秀秀就是咒骂那个欺负她女儿的男人。
几个大汉提着装了秀秀和石头的猪笼子,在村长的一声令下后,做出了外抛的动作,只是笼子还未脱手,几人便痛呼着纷纷倒地。于此同时,堤岸上出现了一名谪仙般的男子,目光如阎王般森寒的看着四周。
“你,你是何人?”村长颇有些忌惮道。
盛楠没回答,一脚一个将方才抬笼子的几个人踢进水里。众人在不断响起的扑通声中反应过来,瞬间后退好几步。
主要是盛楠身上的气场太强,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村长,看起来是个多管闲事的江湖游侠,咱先撤吧,跟他硬碰硬没甚好处。”一人低声道。
村长犹豫片刻,一挥手招呼众人散了。那几个被踢下水的大汉都会凫水,也都远远的游开了。
人都离开后,陈婆子跌跌撞撞的跑到猪笼前,替秀秀解开绳子,扯掉塞在嘴里的布条,两人抱头痛哭。
盛楠从腰间扯下钱袋丢给母女俩,“这样的村子不留也罢,拿着钱去别的地方好生过日子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难得做件好事,心情总算好了些。
可没走出几步,他听见那个叫秀秀的女孩儿哭着说:“娘,女儿不是自愿的,女儿是被强迫的,呜呜呜,那人蒙着脸,我也不知道是谁。呜呜,事到如今,女儿已经没有活路了啊。娘,对不起,是女儿不孝......”
盛楠觉得这话说得不对,回头想要反驳,却看到秀秀纵身跳进了塘里!
陈婆子坐在岸边嚎啕大哭。
盛楠双手猛地捏紧,这次他没再救人,一心求死的人,救得了一救不了二,紧抿着唇角离开。不知怎的,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陈碧书绝望而苍白,又满是泪痕的小脸,脚步微微顿了顿,快走几步,而后猛的一点,飞速掠走。
他的速度很快,微凉呼啸的风吹得他面上隐隐作疼。
杨墨的手下将盛楠已经急急的离开长安镇的消息上报,这来得莫名其妙,走得糊里糊涂的,越发让他肯定其中定然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他直觉很可能和小师妹有关。
这样的猜想让杨墨变得很是兴奋,恨不得赶紧完成手里的事跟回去瞧瞧好戏!
却只能想想而已,兹事体大,他还是有分寸的,只是越发的期待派回去探听消息的人赶紧回来。
雪阳宫,月棠阁的客房里,陈碧书沉沉的叹了口气,心上满是阴霾,缓缓将床上的被子换下。
自那夜后,她觉得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怀上孩子。哪怕师兄对她再不喜,总不会不要他的骨肉吧。
不过古人说得有理,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随着月事的到来,她知道,这一希望也落空了。
陈碧书抱着染了脏污的被子去到后院,那里有一口水井,井水甘甜清冽,主要用作泡茶和浇灌花草,在夏日的时候也用来存放雪阳宫主人喜欢吃的水果。
仲春的井水很凉,甚至有些刺骨。陈碧书咬着牙把被子泡进水里,一点一点的搓揉起来。不是她不知道月事期间不能碰冷水,也不是她想用苦肉计,实在是讨不到热水,厨房那伙子人,变着法的给她难堪,她也懒得再去讨嫌。
就在昨儿夜里,她还在这井里打了凉水擦身洗衣。
陈碧书的双手冷得通红,寒气顺着手指侵入身体,惹得小腹也一阵阵的不适。
洗完被子晾晒好,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陈碧书回到房间时,已经有人将她的晚饭食盒放在了门口,毫无意外的,都是些残羹冷炙,其中一道肉菜还是馊的,她啃了两口冷馒头,提笔在纸上划上第五个“正”字的最后一笔。
看着这些笔墨新旧不一的字迹,陈碧书觉得全身升起一阵无力感,连馒头都咽不下去了,索性丢开,躺回床上用被子盖住脑袋,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盛楠去长安镇的时候用了近半月的时间,回来时轻功加快马,硬生生缩减成了九天。到的时候也没走大门,翻墙而入,悄无声息的回了月棠阁。
看到床上睡得正香的人儿时,盛楠心里一块大石落地的同时忍不住自嘲,她那么没心没肺的人,怎么可能轻生?
陈碧书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梦里都是些不好的事,以至于醒来时有些浑浑噩噩。
她端着木盆去后院水井洗漱。
春日的清晨处处都是生机勃勃,就连不起眼的小院也都因为这带着点点暖意的朝阳和草木上深浅不一的绿而显得不那么普通。
走得近了,陈碧书才发现,角落里的一簇迎春花前,侧对着她站了一个男子。那人的面孔在阳光里看不真切,可从他的身上,散发着一层令她熟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