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时的程夕微,父母离异,母亲带着她搬到老旧居民小区。
对门的邻居是妈妈从小的发小,管妈妈叫“圆子”,妈妈叫她“球球”。
那个笑起来很腼腆的年轻女人,成了自己的“球球妈”。
某一天下午,妈妈烧好菜,捎了一份红烧丸子给对门,看着球球妈好像开了话匣子一般问着,“你家那个姓啥?”
“我老公啊,姓顾,在那边的电厂上班。”
“姓顾呀。”妈妈思量一会儿,一把抱起自己,朝球球妈说着,“我寻思我跟那个混蛋离了,就给程程改个名,你说我也姓程,这姓我自己看着都烦,不如让程程跟你们家姓吧。”
于是没过几天,漂亮的像个瓷娃娃的程夕微就有了个新名字。
顾温时。
琪花芝草,温树四时春的温时。
那时候的顾温时很乖很乖,因为幼时家庭破裂,显得怯怯生生的。
球球妈心疼她,总叫自己儿子去对面串门。
她儿子叫亭亭,顾温时第一次写他名就写错,写成了跟自己名一样的夕,女字旁的婷。
顾夕婷。
那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干净男孩架着一副眼镜,看着自己写的名不住地挑眉,笑得极其腹黑。
他说话不算好听,知道顾温时小名叫程程以后,就总‘欺负’她,叫她许文强。
顾温时没跟小男孩接触过,自然没受过这种委屈。
有一天顾溪亭当着自己妈妈面这样叫她,顾温时又委屈又伤心,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去厕所用洗脸盆接了一盆水,踩着椅子摇摇晃晃地把水盆卡在门上。
晚上,顾溪亭过来吃饭,顾温时站在门口迎着他。
谁知道他前脚没踏进来,头上“哗!”的一声,水盆直接倒扣下来。
顾温时就站在他身前,躲得不及时,自己栽了自己的坑,淋了满脸的水。
她气得脸颊通红,看着面前的顾溪亭。
顾溪亭显然一愣。
水滴顺着他眼镜,头发,湿漉漉地一滴滴淌下来。
妈妈一边叱责着,一边拿着毛巾过来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顾溪亭抬起手,轻轻擦掉了她脸上的水珠。
顾温时看着他那样轻轻地擦着自己的脸颊,夕阳映在他面上,那一刻蓦然意识到的感情,坠落成了她心底永远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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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西城的风很热很热。
西城一高的门口,几个太妹装扮的女孩子站在校园前拦住了一个畏首畏尾的女生。
“钱呢?!”
她们将她逼到暗处,抓着她白色欧式的校服衣领,“不说一高的学生都是有钱人家大小姐吗?钱呢!”
“我…”女孩小声地开了口,“前几天不是给你们拿了五百了吗…怎么…”
“哈?五百?”
为首的太妹朝着自己身边的女孩们笑着,“我怎么没这个印象?”
“你…”女孩眼底隐隐有愤怒与委屈。
几个太妹抢过她手里的包,翻找着,女孩无助地低泣起来。
“怎么才一百多。”
几个人不满道,刚想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了一声颤抖的声音。
“…你们别再这样了。”女孩颤抖着,蹲下身捡起地上空了的钱包,声音却变得越来越没有底气,“…要不然我就叫警察了。”
“哎?”为首那人抱着臂回过头,捧腹大笑道,“行啊,你叫啊,有种是吧?”
她上前一步扯住她的衣领,声音尖锐道,“你叫啊,你敢叫我就敢打你。”
女孩像受了极大的欺侮那样,她双眸通红着,像滴了血般,牙齿缝里挤出那两个字,“救…命…”
一阵凌厉的掌风席卷过来,女孩下意识的闭紧眼睛,却没有感受到本应感受到的疼痛。
幽幽的白曼陀罗花香飘过来。
少女轻笑着,手使了巨大力地捏住太妹的腕,骨头的脆响声迸发出来,
“不好意思啊,警察来了。”
她嘲讽地笑着。
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孩同样嗤笑一声。
太妹甩了甩疼痛的手腕,她转过身,恰好对上那张脸。
一双柳叶眉,睫毛很长很长长,皮肤白皙,笑起来有种溺了蜜的甜美,眼神却叫人不寒而栗。
她头上压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上面标着Destruction的白色文字。
长发过肩,上直下卷,染成黄黑交错的颜色。
左耳三枚银色耳夹,上身黑色宽松的中性风外套,沾染着曼陀罗的浓郁香水味。
几个太妹看见她耳朵上的耳夹,纷纷咽了口唾液。
“一高校霸顾温时…”
“就是那个打群架一挑五的不良?”
“据说老师都治不了她的那个…”
几个太妹纷纷向后退着。
为首的太妹看着她的模样,许久神色怪异起来,她滑稽地笑出了声,“哟,我没认错吧,这不是我老同学,穷鬼程夕微吗?”
顾温时微微笑着,示意自己带来的两个不良少女将女孩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家里穷得跟个贫民窟似的,还念得起一高啊?”
顾温时手冰冰凉凉地握住她另一只完好的手,太妹的瞳眸蓦地一缩。
“真遗憾…”她轻笑着,“我是全市第二,公费保送。”她瞳眸微微暗下去,接着向前跨出一步,以脚为轴,面不改色地用力将她一个过肩摔摔倒墙角。
“嘭!”的一声,太妹屁股开花似的,疼得眼泪飙了出来。
“程夕微你&#*:&!!!”
满口的脏话回荡在小街。
顾温时将被抢的钱还给女生,带着两个不良少女走出那里。
“温姐…”酒红发色的森夏问着,“她骂你…你不生气啊。”
顾温时挠了挠耳朵,人畜无害地笑着,“她骂的程夕微,关我顾温时什么事?”
森夏:“…”
西城一高,实验班。
顾温时叼着从小卖部买回来的果冻坐在教室最中间的座位上。
全班一色的改良过的欧式校服,纯白黑边的外套里面搭配着白色开衫与黑色领带。
全班三十人,也就只有她一个没穿校服。
她看向自己的同桌,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里面搭配着米白色的开衫毛衣,衣领上的领花微微发亮。
上课铃还没响,一群女生围在他的身边,双颊通红,听着他帮忙讲解数学题。
他笑起来那样柔和,像是三月融雪,晴朗又温润,是公认的一高校草,极受女生欢迎。
顾温时吸着果冻,手里转着圆珠笔,直到上课铃响,那群女孩子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座位。
少年的神色迅速冰冷下去,像是变成另一个人,眉头微蹙,面若寒霜。
顾温时笑了一声,鼓了鼓掌,“禹舒珩同学可以学一学川剧了,变脸比翻书还快。”
禹舒珩对她说的话充耳不闻,直到顾温时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指在他桌上叩了三下,整个人的身子都斜在他桌子上,他定定地看着她,薄唇轻启,像是嚼碎了那样说出了两个字,“恶劣。”
顾温时无聊地耸耸肩坐回位置上。
她偷偷在嘴里放了块软糖,看着年迈的班主任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和蔼地微笑着,拿出成绩单,“本次全校考试,我们班三十人,成功包揽全校前二十一名,其中市里排名前十的有三位学生,势头非常好。”
她抬眼看向底下的学生,最终视线锁定在顾温时和禹舒珩身上。
“本次考试的第一名是…”
她买了个关子,最终还是朝着禹舒略有期待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她有些无奈道,“还是恭喜顾温时同学,校第一名,全市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