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者脚步也不慢,几个呼吸之间就出现在下面几层楼的楼梯里。
陆江河见状,也不走寻常路。而是直接从楼梯上一跃而下,轻轻松松地跳到了下一层楼。一下子就把距离拉近了很多。
杀人者大概没有想到这种直接的下楼梯方式,眼看着过不了一会儿就会被陆江河追上。只好慌不择路,急忙忙伸手推开附近一层楼的消防门,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陆江河视野里了。
陆江河稍作犹豫,也紧跟了进去。
楼层里没有光线,月光也照不到这么低的楼层里。即使陆江河夜视能力过人,面对明暗的霎那变化也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像一头撞进了黑雾里,分不清方向。
杀人者明显也在等这个机会。
仿佛黑雾中伸出一只夺命的大手,一道寒光从天而降,直逼陆江河的脑门。
好在陆江河经历了这么久的刀光剑影,打打杀杀,也预料到了敌人有此一手。在视力暂时排不上用场的情况下,他用自己灵敏的听觉和对杀气的捕捉,迅速地了解了对手的招式。同时手中的飞魔切向着设想中的敌人的位置顺势撩去。
攻敌所必救。
对方显然也没有预料到陆江河的这一手。两下迟疑间,寒光向后移了一寸,正是这点距离让陆江河躲过了这一杀招。
双方都像是在刀尖上共舞,躲避了对手的致命一击。
寒光又瞬间消失,与此同时,陆江河又感觉到杀人者消失在了自己的感知范围内。
这种凌驾于视觉和听觉上的第六感虚无缥缈,却更高级,更准确。
呼吸之间,陆江河的视力已经适应这种黑暗的环境。他能看到的东西变得多了起来。
这一层楼的布局和先前的已经不一样了,陆江河一边敏锐地观察着周围可能出现敌人的位置,一边逐渐在这层楼里缓缓摸索。
在他的感知范围里,这里已经没有敌人的存在了。要么敌人已经离开他的感知区域,要么敌人有着高超的隐匿方式,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在他的眼皮底下。后者对于陆江河来说是致命的,所以他不敢大意。
飞魔切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上,准备随时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和角度挥出去。这种时候没有朋友可以倚靠,能够相信的就只有自己的直觉和手中的刀剑。
对手是谁陆江河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对环境的熟悉和杀陆江河的动机,能够同时具备这两个东西的只有张子超一个人。
大厅很快被陆江河搜得七七八八,在确定周围没有人的情况下,他又进入了下一个房间。一进这个房间,一种隐隐约约的危机感就像原本沉寂的信号又重新出现一样萦绕在陆江河的心上。
现在他可以基本确定杀人者躲在这个地方了,于是他不急不忙,而是牢牢守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这样有人想要出去他也能第一时间拦截到。
如果是站在门口的话,光线会暴露他的位置,使他的处境变得危险。
微弱的呼吸声隐匿在周围的环境声中,陆江河耳朵微动,努力从周围的环境中找出呼吸声所在的位置。那种感觉就像在乱麻中挑出一根丝线,很难,但近在眼前,仿佛伸手就能拿到。
就在陆江河聚精会神搜索敌人位置的时候,一个忽如其来的破风声出现在他不远处的地方,好像有人凭空从那里出现一样。
陆江河心中一惊,立马将身体扭转到那个方向,迅速做出防御的姿态。
还没等破风声到达,一阵骤然猛烈的呼吸声从他的背后炸开,好像一头蛰伏在黑暗里的猛兽暴起发难,伸出嗜血的爪牙扑向猎物。
伴随铺天而来危机感而来的还有一阵直逼脊椎的刺痛感,陆江河想都不想都知道一把利刃正直直地刺向他的背部。
可惜他刚刚背过身,旧力已消,新力未起。
电光火石间,他将飞魔切伸到背后,使出了一招苏秦背剑。
刀剑相撞,火花迸射。
陆江河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身上传来,可想而知这一击要是刺在了他的背上,得造成多大的创伤。
此时他也明白了刚才率先出现的破风声不过是敌人的障眼法,只不过为了迷惑他的视听。而这一招在不久前他也刚刚用过,现在反而被敌人用在了自己的身上,而且还中招了,实力演绎了什么叫我打我自己。
陆江河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不过杀人者的偷袭没有能够得逞,反而把自己的位置暴露了出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陆江河拧身挥刀,黑暗中闪过一道明晃晃的刀光。
杀人者手忙脚乱避过刀光,同时想要从门口逃走。
陆江河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于是屏气凝神朝门口杀人者逃离的方向挥去。
这一刀更快,力道更沉,几乎势不可挡。
杀人者只得硬着头皮提起武器硬接这一招,他逃跑在先,本来就落了下风。又被陆江河算计到了。
有心算无心。
杀人者接下这一招简直天方夜谭,不过他也只能硬抗,硬要逃跑的话等于将自己的后背赤裸裸地暴露在这一刀之下,他毫不怀疑对方会把他一刀两断。
陆江河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从杀人者一开始在消防门暗算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对方的必杀之心。
一句废话也没有,上来就是要取你的性命。面对这种对手,他肯定也不会心慈手软。
自古反派死于话多,正派也不能免俗。陆江河自幼受到这种文化的熏陶,早就明白了个中的道理。
有什么事不能等我砍了两刀大家再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一聊?
杀人者也没想到陆江河这么果断,心里有苦说不出。
果不其然,杀人者根本接不住陆江河的斩击,不仅虎口震裂,手中的武器脱手而出,连带着自己的胸口也被刀尖划过,顿时黑夜中绽放出几朵血花。
杀人者顺势滚出房间,来到了大厅。
趁你病,要你命。
陆江河提气赶上,打算痛打落水狗。
借助大厅稍亮的光线,陆江河辨认出了杀人者的模样,果然就是年纪轻轻的张子超。
张子超的现状不可谓不狼狈,和白天气宇轩昂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不仅身上见了血,而且连退路都被陆江河封上了。现在他只能背靠着落地窗,身后是高楼大厦。
“果然是你,张子超。”陆江河戏谑地说。
“呵呵,陆江河。你果然很强。”张子超见身份败露,索性也不掩盖,“我果然小看你了。”
两人进行了一波不咸不淡的对话。
“所以你那么急着杀我,是为了我那一车东西?”陆江河问。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张子超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现在这种世道,人和鸟有什么区别呢?”
“那也不至于杀人吧。”
张子超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满是对陆江河的嘲讽。
“我开始怀疑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凭你满脑子的幼稚和天真吗?”张子超指着自己的脑袋,“现在这种人人自危的处境,人命有时候连一口饭都比不上。我见过多少人为了生存,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这个世界没你想象得那么崩坏。”
“如果你还是保持着这样一种想法,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现在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时代,是一个残酷的时代。现在人们还像你一样保留着荒谬的想法,残存的理性还支撑着他们生而为人的自尊和信念。等到再过不久,世界滑入绝望的地狱。他们就会真正开始意识到新世界的本质——弱肉强食。我不过比大多数愚昧的人聪明,提前拿到了新世界的门票。”
“你个疯子。听你的语气像是受过什么惨无人道的虐待一样,才能培养出你这种扭曲的想法。”
“我所经历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张子超说着,一边将自己的上衣撕开。
嗯?一言不合脱衣服?
陆江河还没来得及进行哲学的思考,就看到了张子超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除了胸口那一刀新添的刀伤外,身体的其他部分还可以看到有刀伤,烫伤,各种轻微但是密布的伤痕,贴在张子超的身上有如疯癫的纹身。
“你的伤口?”
陆江河很震惊,张子超和他一样是进化后的人类。照理说进化人有着强劲的回复能力,进化程度越高,恢复能力越强,一般轻微的伤势很难在他们身上留下伤疤。
而张子超密密麻麻的伤痕只能有一个解释,就是这些伤出现在他进化以前。想到这里,陆江河有一些震惊。很难想象,这些伤痕出现在一个如此瘦小年轻的人身上。
“很震惊对吧。”张子超抚摸着自己瘦小身体上的伤痕,“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表情,震惊,不解......这种表情让我觉得你们很愚昧。”
“我和你们生活在不一样的世界,所以我很早就明白了世界的本质。隐藏在光鲜亮丽,繁华的世界之下,还有一个黑暗的,不为人知的世界,那个才是真实的,我们生活的世界!你们享受着阳光,清新的空气,而我们却只能躲藏在下水道一样的地方仰望着你们。”
很多片段闪回过张子超的脑海......
在一个阴暗破旧的房间里,几个穿着破旧,面黄肌瘦的孩子挤在一起,蹲在墙角。在他们的旁边是一张高大的桌子,凶神恶煞的大人们烟雾缭绕,大口地着酒菜。偶尔有人将咬过的骨头吐在地上,几个饥肠辘辘的小孩连忙扑上去争抢。有一个瘦弱的小孩几次都没有争抢到剩菜,饿得发昏,偷偷地将手伸到了饭桌上......
“妈的,整天偷不到东西,还有脸吃饭。”
一个男人看到了,愤怒地抄起旁边地木条,暴雨般地鞭打落在了小孩的头上。小孩本能地用手护住头,痛哭起来。其他小孩只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波及到。
昏暗的房间里,摇曳的黄光,弥漫的烟雾,虚弱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仿佛一幅受难的画卷。
“说实话,我见过许多不比你幸运的人。但他们都心地善良,而不是像你一样。”陆江河说。
“那是他们受的苦还不够。”张子超说,“看来你果然像我想的一样,是一个愚蠢的人。从你帮助那些没有用的废物时我就知道了。”
“再告诉你一个事情吧。”张子超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避难区。那只不过是我瞎编出来骗你们的。亏你还真的相信了。”
说完他发出一阵开心的笑声,似乎在为自己戏耍了所有人而感到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