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睁眼,是空白的天花板,一股淡淡的光晕从窗外缓缓照入。旁边已经空无一人,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吗?看了看值班老师留的纸条:缺铁性贫血,多补铁和蛋白质。
惜音撑着脑袋,想着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这些她早该忘记了。
这时,“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惜音半撑着身体,看着走进来的夏阳,紧盯着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阳从手上提着的袋子里,拿出里面的苹果,削掉苹果上的皮儿。切成小块儿后,放在一个水果盘里。
夏阳在进行这一系列过程中,惜音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那遥远的天空。夏阳抬头,看到她这副样子,轻声说:“你为什么讨厌我?”
“我讨厌的不是你。”惜音回过头,眼睛紧紧地盯着夏阳,眼睛中的忧伤和怀念,那眼睛好像在透过他回忆一些事情。
惜音吃完了那些苹果,便下了床。“你为什么会贫血?”夏阳开口问道。
“我有没有说过,你不是所有人的圣母?”惜音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抛给了他一个问题。
“惜音,当初的你哪去了?那个无忧无虑,可以傻笑的你哪去了?你告诉我。”夏阳又一次听到这句话,忽然朝惜音喊了起来。
惜音呆了一回,低下头,一片落叶从窗外飘过。
惜音忽然又看向夏阳,眼中是极易察觉的不屑,嘴角轻轻勾起,是笑却也是冷笑,“那你先问问你自己,当初那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会掩盖自己喜恶的你哪去了?是,你是在笑,可是那笑意再也没能直达眼底,是,你是很阳光,但是你摸摸你自己的心,它还有以前的那种热情吗?你还能找到以前那种热血吗?你看,你自己也不能?那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夏阳,人总是会变的。”惜音声音最后低落下来。
夏阳沉默了下来,惜音甩开他走出了医务室,夏阳这才回过了神来,跟着她走了出去,紧赶慢赶终于赶上惜音。
已是放学,他们出了校门,夏阳开口:“你还是不能释怀吗?”释怀什么?惜音不解,若说他们上次见面,他的态度的话,那她也没有生气。
“阳光过敏症的人只是不能暴晒,不是讨厌阳光。相反,许多人会憧憬和向往阳光,所以你讨厌的一直是我。”惜音一阵沉默,没想到他终究还是提出来了,那个她逼着自己忘掉,却也总是有人提起的东西。
这是她今生最无法接受的东西,也正是因此她比许多同龄人要思想成熟,行为怪异,也正因为此她才被其他人欺负。
刚出生时,医生诊断出来的病例单,完全影响了她的余生,也注定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惜音缓缓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我讨厌的也不是你,是幼时的天真,我竟然相信了你会一直保护我。”真是太搞笑了,惜音想起那时的自己就一阵心酸。
她已经抛弃了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自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挣扎与冷漠。
听到这样的话,夏阳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两人一路无语,但却走到了那个斜坡,上面已经没有了那么多花朵。飞燕孤霜夜里寒,琉璃红叶莲外客。惜音忽然想起这句话,一切显得凄凄凉凉。
“当初我年少轻狂,自以为能救得了所有人,可惜到头来却害了你。”语言中透着惋惜,夏阳也在那个斜坡上看到了那两个当初的男孩和女孩,可惜现在他们之间有了隔膜,都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惜音明了他的意思,却摇头叹息,“现在我们也还年少,可是少了张扬,岁月太过厉害,把我们的棱角都已抹平。我从不觉得你害了我,也不觉得自己可怜,世上可怜、可悲之人那么多,有何止我一个?有的人一生不能碰水,至少我的病对我还没多大影响。”她很平常地说出这句话,像说的不是自己一样。但夏阳十分清楚,这个傻姑娘习惯隐藏所有的情绪,她的心房一定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打开,可能久到连她自己不知道有多久了吧。
鸦雀无声,两个人都在回忆,回忆过去。风轻轻吹过,有些微凉,
“我原本以为只是物是人非,没想到已经连物都不是了,对了,当初你走了,为什么要回来?”惜音问了堵在她心里好几年的话,她不问他为什么离开,只是想问一下他为什么回来。
夏阳坚定地说:“远方有草木,有美丽的风景,可惜我还没有实现我自己的梦想。”惜音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又会有什么梦想,那个狂妄的梦想吗?最后还不是连自己的承诺还不能实现。
可是惜音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笑他,便没有再做什么。
晚风飒飒吹过,环绕在两人的身旁。
“那你父母呢?”惜音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对恩爱的夫妻,还有那个仅比他小一岁,并和他一样阳光灿烂的弟弟。
此时的阳光并不灿烂,却也足够让她感到格外温暖。
“谁愿藏躲在避风的港口,宁有波涛汹涌的自由。我不愿一直在父母的庇护与陪伴下成长,我倒想面对那残酷的现实。我弟弟跟我一起来了。”感觉自己说的话太庄重,夏阳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