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津城的御灵师协会,派了日常负责管理的人员送来了一个布袋的材料。
“林会长刚刚回去就有新的委托任务送达,因为是个大任务,所以需要她协调。让我来给诸位送东西并表示歉意,似乎巡查队的郭队长也一起走了。”送东西的人说着,递上了手里的袋子。“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我也要先回去了,林会长他们处理完现在的事应该会再来关注您这边。”
“是出了什么急事?”季白露有些好奇的问。
“不太清楚。会长听报告的时候我不在边上,但是看她的脸色似乎很不好看。估计是大事件,所以我这也要回去待命了。”
“辛苦你了,如果我们这里的事情顺利的话,也会去协会一趟,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西辰接过袋子,十分客气的和来人说道。
那人果真也没多做逗留,很快就离开了。
西辰让卡库斯带着他的孙子和其他人在外面等着,自己提着袋子进到了他要求建造的帐篷里。季白露则很是自觉地的抱着自己的佩剑,站在了帐篷门口。
这可不是西辰自己在行旅囊里放着的那种,只能容一个人躺着的小帐篷,而是贵族远途出游时候回用到的大帐。帐篷的高有两米多,因为要绘制阵法的关系,正中间是没有立柱支撑的。四周数根立柱围成了一个直径有十米左右的圆,顶上固定的搭了樑,然后覆盖了数层毡布。因为只是以实用作为打算,所以省去了很多装饰的步骤,外面看上去是个灰扑扑的房子。
现在是夏末,虽然白天的温度还算舒适,但是平津本身地形是河谷,又在水岛上,夜间的气温很是有些寒意。西辰不确定小辉这孩子到底要多久才能恢复意识,建议是武缙提的,虽然理论上确实可行,但是实际上西辰和季白露谁也不是治疗系的御灵师,对这方面都没有确切的知识可以让他们判断实际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西辰对自己布置聚灵阵法的本事是有自信的,但是对整件事的结果却并不是十分的确信。
西辰把口袋里的东西倒出来,一件一件的挑拣着,开始布置起了法阵。
和战斗的时候使用的阵纹不一样,战斗的阵纹是以他自身的灵力作为驱动能量运转的,所以只要以灵力画出阵纹就可以激活。但是聚灵阵这种东西,除非是西辰想要把自己做成阵眼,抽干自己的灵力去补充小辉损失的灵脉,否则是需要一些特殊的材料加入阵法的绘制才行的。
西辰轻熟路的挑拣出几种素材,用灵火将他们融烧。作为“物”的外形被高温烧灼气化之后,只有不同属性的几团纯净灵气的液体在火焰中翻滚。以灵气为引,西辰开始在地面上绘制起了阵法图案。
这阵法的图案,西辰早已烂熟于心,绘制起来毫无滞涩。绘制到什么位置,安置下什么灵材作为运转的枢纽,也是井然有序。虽然工作量不算小,但是对西辰的精神损耗却不算大,以至于此刻,他能够分神听到帐篷外的争执声。
“不行,你不能进去。他在绘制阵法,不能被人打扰。”这是季白露的声音。
“小姑娘,如果我想进去,你是拦不住我的。这一点,你应该知道。”这是武缙沉稳的声音。
“让前辈进来吧。”
西辰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却说着。
听到身后帐篷里传出西辰的声音,季白露转过头,很是不满的说道:“他可是科林那边的人,放他进去谁知道会不会捣鬼。”
“如果要搞鬼,就不会指导我们在这里布阵了,这个地方没有问题,我很清楚。让武前辈进来吧,我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武缙只是挑眉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并不为自己的目的多说一句辩解。
季白露见西辰主意已决,有些气恼的一跺脚。
“我可不管了,倒时候真出了什么问题,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着让开了半步,露出了身后帐篷的入口。
武缙也不看她,径直掀帘进了帐篷。留下在帐篷外的季白露,恶狠狠的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
“城主大人,你们的人都没事做啊,留在这里看什么?”
在场除了卡库斯抱着小辉,还有一直跟着他们的阿福,好几个之前参与搭建眼前帐篷的仆人也在稍远的距离探头探脑。其实帐篷帘子一遮,里面的情景根本半点也瞧不见,可是没有近距离看过御灵师们行动的普通人,好奇心一旦起来,是拦都拦不住的。
见季白露着实是恼了,卡库斯跟阿福直打眼色,收到了信号的阿福这才赶人去了。没有了仆从们的围观,季白露继续在帐篷前“站岗”,只是表情比之前凶狠了许多,让人觉得,如果真有人再敢靠近这座帐篷,她手里的宝剑绝对不会客气。
不管外面的季白露是不是已经气的像个炸毛的猫,帐篷里面的两个人倒是相安无事。
武缙之前说过,自己会来看西辰布阵,如今他来了,倒确实是在看。他的人就站在距离帐篷的门口不远的地方,双手插在黑袍的袖中,很有棱角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西辰的忙碌。
西辰不是个很习惯别人看着他做事的人,这样的沉默反而不如他一个人的时候能集中精神。
“武前辈,不知道您来,是有什么指教吗?”西辰画完了一段,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完成的阵法,然后抬头问武缙。
“我不是阵纹师,没有什么可以指教的地方。”
“您也太谦虚了,能迅速想到古代语,可不是什么人都办得到的。”
“我的专长在解读古代文字,不是解析古代阵法图。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不必要拐弯抹角。”武缙回答的声音也平稳的缺乏情绪波动。
西辰低下头,再排布了两块颜色艳丽的晶石在阵法上,说道:“解析古代文字,这难道不是夑灵府的工作吗?没想到肄法司也有这样的高手。”
“这有什么稀奇,在两府都工作过的御灵师,多的是。”
“也对,就连我师父那么讨厌肄法司的人,之前也在四司工作过吧。”
武缙对西辰的话不置可否。
“那么,武缙前辈,作为肄法司的一员。晚辈不太清楚,为什么您要为科林这样的人出面呢?”
“你应该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事情是不是真相还要看前辈愿意让我知道多少。”
划下了几笔图纹,写下了一段难解的文字,西辰又抬起了头,看向武缙。
“前辈昨天晚上,睡的不太好吧?”
“有小耗子在耳边窸窸窣窣的来来去去,确实睡的不太好。”
“小耗子吗?”西辰苦笑了一下,“所以这就是前辈选择这里的理由?”
武缙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两个人心照不宣。
很显然,前一天晚上,虽然就住在西辰对门的季白露毫无所觉,但是他的行动,明显引起了武缙的主意。只是不知道,这位总是一身黑袍,看上去向幽灵一样的男人,到底发现了什么。
“您给我了一个方便的理由,应该也想要我提供什么吧?肄法司想要的是什么?”西辰想了想,“您和何玉昆前辈的目的应该不同吧。”
武缙听到何玉昆的名字,眉头一挑,木刻一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波纹。
“不愧是六枢大人的弟子,和堺守一族都很熟悉嘛。”
西辰又露出了他那副“好孩子”的小脸,回答道:“哪里,何前辈比较特殊而已,他和家师似乎是从小的挚友了,自然走动频繁。”
“从小的挚友吗?”武缙意义不明的重复了一下西辰的用词。
“我的目的,想必您从猜到我的身份开始,就应该知道了吧。”西辰倒是开诚布公,“我的目标是寄子案,想知道小辉这孩子和传说的案子有没有关系,还要等他醒过来才能询问。那,武前辈想要我提供什么信息呢?”
“灯塔幽灵的真相。”武缙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
“什么?”西辰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个,显然一愣。
武缙显然是来自肄法司,不然不会有肄法司的教习制服,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乱穿的,冒名的话,可是会被肄法司严惩。但是,他真的只是教习吗?
灯塔幽灵,西辰很清楚的知道这是异闻的一种,那么可以调查的人就是……
西辰开口:“前辈是四司,还是……传说的六司的人?”
“你问的太多了。”显然,武缙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确实。如果这和我的目的没有冲突,也不应该是我多问的问题。”西辰点了点头,继续自己手里的工作,一边说道,“阵法绘制完成之后,也许会用一些时间才能唤醒那个孩子。也许一天,也许两天,或者更久。因为以前我也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都是在前辈您的指导下操作的。所以,还请前辈也多多关注后续的进展,以确保晚辈不会出什么纰漏才好。毕竟是关乎一个御灵师的生死呢。”
武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转身出了帐篷。
出帐篷的时候,武缙在路过季白露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抱着剑,一脸警惕的看着他的季白露。
“代我向四枢大人问好。”武缙说着,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朝着这边探头探脑的卡库斯,和低头侍立在侧的阿福,没做任何表示,抬步往庄园的方向走去。
季白露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一阵,突然觉得一阵寒意,原来是背后已经因为他的话出了一层的薄汗。
四枢,雷帝,少归心。
武缙显然是知道了季白露的身份,所以才有这么一说。为什么不管是西辰还是武缙,谁都可以看出她的身份?
季白露几乎就要转身掀帘子进去找西辰抱怨了,但是眼角的余光瞟到卡库斯怀里的孩子,还是生生的忍住了。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西辰掀开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都做好了?”季白露探头,想要越过他的肩膀看帐篷里面的情况。
“干什么探头探脑的,等下还要你帮忙呢。”西辰看季白露这副表现,不禁牵动了嘴角。
这边两个人刚说上话,等的急了的卡库斯就抱着小辉走上前了。西辰从进去到出来,其实也就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如果不是要再三确认关键的灵材是否正确就位,只是绘制阵纹的时间还要更短一些。但是等待的时间,总是让人觉得格外漫长。
“城主大人,孩子就交给我吧。”西辰伸出手去,要接小辉。
“我不能进去看着吗?”卡库斯并不是很想放手。
“恐怕不行。”西辰说,“阵法的布置相当精密,如果不小心碰触到关键的物品,就会影响阵法的效果,就连我等一下安置他都要特别小心的进入阵中。”
卡库斯虽然踌躇,但是最后还是放手把孩子交给了西辰,毕竟僵在这里,是没有办法救人的。
“露姑娘,你来,启动阵法需要你帮忙。”西辰抱着像是睡着了的小辉,对季白露说。
“哦,好,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我。”季白露上前两步,帮西辰掀开了帐帘。
西辰却不就进入,而是对季白露说:“让阿妤姑娘先守着门口吧,我不太想让‘意外’发生。”
季白露先是一愣,然后看到了还站在卡库斯身边的阿福,想到了之前她和西辰对这个人的怀疑。
于是季白露没有多说,凝神,一个白色的虚影在她的身侧成型,正是有四条白色尾巴的狐女。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御灵师召唤琈灵,卡库斯整个人都呆在当地。
“小露,你们要做的事,奴家已经知道了。就放心吧,这里交给奴家就好了。”涂山妤说着,还朝着西辰的方向,抛了个媚眼,看的季白露直发愣。
“西辰,你对我的琈灵施了什么妖法。”季白露有些怔愣的脱口问道。
“说什么胡话呢。”西辰被季白露说的也是很莫名。上次见到涂山妤的时候,她还不是这个态度呢?
只有涂山妤自己知道,她对西辰示好的行为,都出自于本能。上一次战斗过程中那种灵魂上的压迫感实在太过惊人,西辰明明和季白露一样年龄,在她看来,实力也相当,没有理由可以在灵魂上压制自己,但是这确实是发生的事情。野兽对危险都是很敏感的,如果不能硬抗,那就只有服从和示好。狐妖示好的手段,就是像对方展示自己的魅力。
“哎呀,你们不是很忙的吗,快去快去。”涂山妤抬起两只手,一手一个的推着季白露和西辰两个进了帐篷。
然后,转过身,抬手,折扇在她手中展开,她对着卡库斯二人露出一个魅力十足的笑容,扇子轻挥,一道紫色的火圈,在距离帐篷两米之外画成了一道火圈,把帐篷整个包围起来。
“好了,这里面,可就是奴家的地盘了。只有西辰公子和奴家的主人可以进去。请二位告知应该告知的人,千万不要靠近这里。不然的话……”
扇面一翻,清风带起了地上的几根碎草,飘向了火圈的上方,在越过火线的一瞬,噗的一声被烧作灰烬。
“这可是很危险的。”涂山妤笑的十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