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蚁人的欢迎会罗天一已经做好了基本准备,张涵舟只需要在伊藤蚁人来的时候充当翻译走个过场。不过既然高媛要求好好准备,张涵舟乐得不上她的政治课。
政治课是上午最后一堂课,他可以直接回家补觉,他想重回梦蛊,重见阿布舍,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
筱绡一直在身旁啰里啰嗦地骂着高媛,见张涵舟朝校外走,不禁一愣:“你去哪儿?你不找罗天一吗?不确定下午欢迎会的流程吗?你怎么出了那么多汗,是不舒服吗?”
“罗天一办事,我放心。回见。”
“哎哎哎,等等等,难得我和你这么正大光明地逃课,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怎么样?”
张涵舟不想听他啰嗦,一转身钻进了门卫室。门卫室有两间,里间有一扇窗子对着校园。他飞速闪进里间屋,一抬腿跨过窗户,跳进了校园。
等到筱绡追进来,张涵舟已经在窗前消失不见了,窗前是几道弧形的花丛,后面是竹林和长廊,长廊直通两间展览室。
筱绡见花丛有一束花在微微颤动,竹林里有沙沙之声,一边骂一边也飞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其实张涵舟躲在了门卫室的后面。看着筱绡进了竹林,他这才出来,转身出了校园。
一出校园,他就忍不住给张戴玲拨了个电话。近几年,母子俩沟通的机会不多,见了面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倒不如在电话里说更痛快些。
电话很快接通了,张戴玲的声音依然冰冷:“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学校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高媛让我们布置一个欢迎会。”
张涵舟解释完后就没话了。张戴玲却不接话,一直等着他说。他咳嗽了一下,干巴巴地喊了一声:“妈——”
没有回音。
“咳……那个……”张涵舟咳嗽了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回音。张涵舟以为张戴玲挂了电话,可看看手机,通话进行中。这才是张戴玲的样子,这就是张戴玲的样子。
张涵舟一咬牙,硬着头皮快速说:“我想问你取魂诡现在还在继续吗?”
“为什么问这个?你又成嫌犯了?”张戴玲似乎没有嘲讽,但声音冰冷。
“当然没有。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会杀人取魂?”
“李丫死的时候,你就问过了。”回答简单,不容置疑。
“那我再问一遍,你杀没杀人?”张涵舟也冷了齿,很生硬地问。
“这个我也说过了。你没事的话,我就挂了,这面很忙。”都没等回答,噗突一声,那边挂断了电话。
听着嘟嘟嘟的忙音,张涵舟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悬吊了起来,一阵眩晕。他忽然发了狠,再打过去,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他又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被人抛进了梦蛊里的地狱,拔舌地狱,锁颈地狱,焚烧地狱,天旋地转的痛苦,无边无际的黑暗,一寸一寸压进他的肌肤、骨髓、血肉、神经。
慌乱中,他颤抖的手终于抓住了路边的一棵树,他拼命扯着领口,捋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凝聚成珠,咕噜一下滚下来,摔在地上,又一粒滚下来,摔在原来的汗滴上,洇出更大的印子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觉重新回到了人间,太阳明晃晃地照着,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来,劈头盖脸的热气、燥气,粘重地紧箍着他。
周围有几张模糊的脸,有一个声音关切地问:“学生娃啊,你没事吧?”
他连忙说:“没事,谢谢。”
话一出口,才发现声音嘶哑,中气不足,仿佛再多说一句,力气都不够了。
有一个人递过一瓶水来:“表面上看你头顶云天,脚踏实地,实际上你不过是脸上无毛,腹中空空。”
张涵舟勉强抬起眼皮,一瞥间,只见一个一脸大胡子的壮汉,穿着警察制服,正翻着白眼看着他。这,正是花博。
张涵舟只感觉头顶上嗖一下刷过一股凉气,人整个精神起来了:“你,来……找我?”
花博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走吧,上车吧,我车里有藿香正气。”
张涵舟本能地想躲,一个老太太说:“孩子,这是花子,人可好了,你跟着他去喝点藿香正气,让他给你送回家去吧。”
花博大手一挥,一手已经钳住张涵舟的一只手,顺势一甩,甩到自己肩膀上,又钳住他的另一只手,连推带拽,将张涵舟拽向了他的车子,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
关了车门,世界迅速安静了,张涵舟冷静地看着花博:“阿梅?是阿梅吗?”他的声音依然虚弱,却带着冰冷的气息。
“你知道了?阿梅前日午时被人刺死在麦田里,一尸两命。”
张涵舟只感觉大脑轰的一响,胸口一阵震颤,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嗓子眼一咸,他猛的一张口,一口鲜血噗一声,喷溅出来。
花博吓了一大跳,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腕:“你这是怎么了?”
好半天,张涵舟才重新清醒过来,他连忙用手去擦自己喷溅在靠背上的血迹,一边说:“对不起。”
花博一把拉住他:“你不要管那个,你哪里难受?你先坐好,我送你去医院。”
张涵舟连忙说:“不用,我没……”
说到这里他紧紧咬住了嘴唇,将手紧紧按在胸口,生怕再张口就又是一口鲜血。
花博二话不说,开了车就去了学校旁边的校医院。
好在张涵舟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
花博见他没事,只是叹息了一声,嘟囔了一句:“我师傅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该是清白的吧?!”然后,他对他说:“你好好休息,我随后来找你。”说完就走了。
这话似一记重锤击在张涵舟的心脏上,这意味着阿梅之死,他也可能依然是嫌疑人。看着狂飙而去的警车,他忽然感觉疼痛难忍,却又说不出哪里痛,好像浑身都痛。
他无心治疗,急着回家找张戴玲,他要问清楚,悬铃死了,李丫死了,阿梅又死了,他们的死是否真的是道巫取魂?张戴玲到底参与了多少?取魂诡真的还在继续吗?他张涵舟在里面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走出医院,他忽然感觉一阵茫然,诺大一个世界,居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以前没有,现在依然没有。生活就是一个悬崖,他一直走在边缘,只有早一天掉下去,或者晚一天掉下去!
忽然,只听有人喊道:“你也太会躲了吧?让我这通找。你躲在这里干嘛呢?你到医院去干嘛?你发现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