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拉领着我走入了一个房间，布置和克林的办公室很像，只是小了一些。依莉雅引导我躺在房间中央的沙发椅上，并给我戴上了一个头盔一样的设备，盖住了我的脑袋和前额。
“现在我们要扫描并记录您的脑电波，整个过程大约需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
我没有任何感受，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地躺了五分钟以后，我忍不住问道：“扫描已经开始了吗？”
“在你戴上设备的一刻，就开始了。”卡塞拉回答道。
“可我没有任何的感受。”
“你不会有任何的感受。”她机械地回答我。
“那我需要保持安静？”
“除了不摘掉设备，没有别的要求，你想睡觉也可以，想运动也可以。”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为什么刚才没有告诉我？”
“因为你没有问我。”
“长的这么可爱，竟然是个机器人。”我小声的嘀咕道。
“我不是机器人，我是仿生人。”我看到她的脸突然变得阴沉了。
“你听力挺不错的。”我尴尬地回应。
“虽然身体结构与构成，与人类相同，但我们仿生人的各方面机能都要强于人类。”她的不悦中带了一丝不屑。
披着人类外壳的高级机器人吧。这次我只在心里默想，没有嘀咕出声。
“或许你会觉得我就是一个高级机器人。但是我和你们一样是从婴儿开始一步步成长，我所有的知识和技艺，都是努力学习和锻炼得来的。我一样有情感，有思想，有自己的人生。”她的语气坚决而委屈，让我怀疑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泪来。
“真的不好意思，我来自21世纪，对现在的科技发展很无知。请你原谅我。”说完，我坐了起来，准备向她致歉。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刚紧张地坐了起来，她却开心地大笑起来。“我只是想逗你玩玩，没想到你竟然给我道歉了。其实说我们人造人，不过就是个穿着人皮的机器人，这种观点我早就听惯了。”
“你和机器人不一样，虽然有设定的成分，但我能感受到你有真实的情感。”
“现在这个时代，像你这样纯粹的人类，已经很少了。那些装着辅助大脑的人，某种意义上讲，不也是机器人吗？”她轻拍了我的肩膀，示意让我躺回去。
“我们仿生人的电子大脑，除了预装的知识外，还具有不断学习成长的能力。所以，人类的生活习惯和情感反馈，我都已经掌握了。”看着我一脸疑惑，她也不想继续介绍自己，试图转移话题。“好啦，好啦。刚才其实我是在想怎么样给你思维刺激，让你的大脑保持在活跃，提高脑电波匹配的效率。而我发现平常讲的笑话对21世纪的人而言可能只是疯人疯语，一下子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要不我给你再介绍下思维世界吧。你关于思维世界还有什么疑问？”
我试图把意识汇聚起来，脑中去构造思维世界的概念。我原以为我对这个概念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理解，但组成这个名词的一切随着我思绪的所至消失殆尽，像灰尘布满了整个画面，猛地一吹，竟然只剩下了虚无。当我的脑海中只剩下这干干净净的字眼后，我不得不尴尬地说道：“您能给我重新解释一遍吗？”
“克林，没有给你介绍吗？也是，他这么忙。那他应该交代我说的。”
“他和我说了是一个现实生活的平行世界，以21世纪的地表生活为蓝本。”
“简单来说，是这样的。在完成脑电波扫描和匹配后，你的大脑就可以通过壳设备[1]的引导进入由数字信号构建的思维世界。”
“壳设备是我头上的这个玩意吗？我以后每次进入思维世界都需要戴着它吗？”
“壳是一类设备的总称，现在给你佩戴的是专门扫面和匹配的装置。而引导装置则要轻巧的多，并且有多种形状，最轻便的就像一副蓝牙耳机。”
“那就好。你刚才说到壳设备，我以为会需要把我泡在一个充满液体的罐子里，用两根数据线连接我，才能进入思维世界。”
“现在也有这样的壳设备，而且理论上讲，只要及时更换罐子里的营养液，你可以一直连接在思维世界中。”
“那你还是给我一个耳机型的吧。我刚从满是液体的罐子里出来，可不想再钻回去了。”
“当然，我们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样式定制。”
随着谈话，我感觉脑海中那个光秃秃的概念，开始迅速膨胀。“那我能在思维世界里做什么？”
“对别人来说，是过上渴望的地表生活，对你来说，只是回到过去熟悉的生活方式。”
“你的意思是，用户在思维世界里过的是与21世纪人类一摸一样的生活？”
“很类似吧，一样有阳光，一样有月亮，一样有山川河流，一样有建筑花木。人们可以在阳光下奔跑，在月光下起舞，在广阔的草原上呼吸新鲜空气，在蔚蓝的海滩上漫步聆听海洋。可能对曾经的你来说，不算什么，但对现在的我们，这一切都是遥不可及的。”
“体感现实技术，在现在已经很普及了吧。昨天照顾我的朋友，给我玩了她的体感游戏机，无论是你说的在地球表面的运动奔跑，还是逃离地球的太空漫步，都已经有相应的体感游戏，带给玩家逼真的感受。”
“思维世界不是游戏，不可以和游戏相提并论。”
“如果只是像你说的，为了满足人类对地表生活的向往，那么这个思维世界无非就是一个庞大的游戏，一个可以改名叫模拟世界的游戏。”
“思维世界区别于游戏的最大一个要素，是社会性。”她紧张而严肃地说道：“在构建思维世界开始，社会性就被放在了第一位。思维世界有很强的规则性，比如，每个人都需要靠工作，来获取自己的酬劳，从而在思维世界中享受。还有些强制的隐形设置，比如，不能杀人和自杀。”
“这个怎么进行控制？”
“你知道机器人三大法则吗？”
“有些印象，阿西莫夫的小说里有提到过。”
“我们把类似机器人三大法则的规定，写入了每个角色的脚本，比如第一原则，不得伤害其他角色，或因不作为而使其他角色收到伤害。用户在思维世界中的角色并不等同他自己，你可以把这种情况想成一个意识进入了另一个身体。虽然意识可以操控身体，但始终受限于身体本质的局限性，就像被人套上了脚铐，就算想走也不可能无视物理束缚地离开。”
“所以就算用户在思维世界里有杀人的想法，其角色是永远不会执行的。”
“就是这样。”
“那谁来决定思维世界中的社会秩序呢？有类似政府的机构吗？”
“系统会承担维持秩序的职责，比如资源分配，鼓励就业，安全监管。我不认为系统是类似政府的机构，因为社会的形成和运转，并不一定需要政府。”
“但在系统的构建也好，还是系统管理员的任免也好，都和现实政府脱不了关系吧。”
“构建思维世界的确是政府行为，而且暂时只有亚洲大区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在别的地区这方面的工作，被当作开发思想控制的政治工具，一直受到反对。不过因此这个项目汇聚了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
“就像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国家不推行禁酒令，那么全世界的酒鬼都会纷至沓来。”
卡塞拉并没有被我的玩笑逗乐，反而有点生气。“这是全世界最有意义的科学研究，怎么被你说成了享乐。不过，我们在研发过程中，一直保持低调，对外宣传降低社会性，提高娱乐性。”
“可是你怎么保证娱乐性，为了保持管理的一致，我估计政府在现实中对黄赌毒的禁令，在思维世界中也不会放松吧。”
“的确是这样，应该也会有相应的禁令。”
我还是感到疑惑。“那为什么大众不去玩开放世界的体感游戏，而要进入这个不自由的虚假世界呢？”
“我得再强调一遍，思维世界不是游戏，不要和游戏相提并论。我们为大家提供一个秩序井然的地表世界去积极地生活，把大家从地下世界的阴暗消极中拯救出来。”她有些不耐烦了。
“虚假的地表世界，和真实的地下世界，我不知道哪个更阴暗。”
“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个话题。很多事物的魅力，都不是靠语言能表达的。你还是进思维世界自己体会吧！好了，脑电波匹配已经完成，我马上就能引导你进入思维世界。准备好了吗？”
“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放松就好。”她的声音淡出了我的意识，我却感到她进入了我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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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致敬《攻壳机动队》。笔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