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衣锦荣归
印入眼帘的景物越来越熟悉,坐在车上颠簸了好久,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离家尚有十几分钟车程的小镇上了,据同车的哥们儿说,我们中途还转了一趟车,可我竟似如梦初醒般地还不知情,看来我刚才的灵魂已经飞出了躯壳,飞向那一直埋藏在我内心深处不愿意去触摸的那个角落。就这样行尸走肉地一路回来,此时回到了令人倍感亲切的地方,思绪才慢慢地收了回来,闻到从街边小店里飘出来的肠粉香味,肠胃蠕动着向我发出了信号:我饿了!
此时刚好车停了下来,这里是这班车的终点站,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回家只需步行几分钟就可以到了,而我却还要坐十几分钟的公交车才可以。我们下了车,商量着回家事宜,结果是我们大家先一起到附近一家肠粉店解决当务之急,也算是大伙儿的聚餐,给我们这十几天的打工生涯杀青宴,然后该往东的往东,该往西的往西,想拿到通知书后大家再来聚聚,到时候,该大声笑的就大声笑,该大声哭的就大声哭。
商量完毕,几个人一簇拥入旁边的一家潮汕汤粉店。当时我吃了什么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没有丝毫感觉和一丁点的记忆,只是觉得那一顿饭吃得平淡无味,平时闹哄哄的氛围,此刻却安静得有点不可思议。不知道是对于大家的即将分离而忧伤,还是对未知结果的不安。待到众人各自回家。
已经是晌午时分了,我只身一人杵在宽阔的街道上,任凭来来往往的人群从我身边穿梭而过,生活中的人们为了生活,可以忧伤,可以快乐,有的忙碌,有的庸碌,时而喜悦,时而愤怒,人人都戴着一张面具一样的脸在生存着,活着。时间久了之后,慢慢习惯了戴着面具示人,脸也就被面具侵蚀了,同化了,分不清是面具变成了脸,还是脸变成了面具,就这样,虚伪地活着。我就这样深深地沉入无尽的思绪之中,像毫无时间尽头地坠入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我感到很害怕很无助,就算手脚拼命地乱抓乱蹬,都感觉不到一个着力点,就这样一直往下掉往下掉······
突然眼前一亮,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如蚕豆般隐隐约约的一点亮光,虽然很暗弱,但是在这吞噬一切的黑暗中,犹如茫茫大海中的一根稻草,让人觉得生命有所寄托,不再为一切的未知感到害怕。那亮光越来越大,仿佛这个黑洞的尽头就是外面的世界,充满阳光,而我现在就掉出了洞外,刺眼的阳光晃得我眼睛生疼,我只感觉我从一片黑暗中瞬间进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四周都是墙壁,我怎么也逃不出去,心中烦躁得想大声地吼叫。慢慢地,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能够看到模模糊糊的景象。我拼命地想让自己清醒起来,猛眨了几下眼睛,仿佛三伏天被泼了一瓢冷水,浑身一颤,才回到现实当中来。
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为了生计奔波劳累。手机响了,我掏出来一看,是胖子打给我的。接通之后,那边传来索维依旧是桀骜不驯天下第一的声音:“天闫,你回来啦?怎么都没跟我打声招呼呢?”
“既然我都没跟你打招呼,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子馨告诉我的。”
“······”
“你们怎么了?”
“哦,对了,我忘了跟你说,我今天回家了。”
“······”
挂了电话,我拦了一辆三轮车就回家了。达濠米润和“小飞鹿”三轮车是我们区最具地方特色的代表,米润其他地方也有,却没有我这里的好吃,三轮车其他地方也有,能将两者区别开来的就是“小飞鹿”名副其实,当真是车如其名,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走,经常出现货物刚堆好人还没上车就已经开走的事情。这次回家没带什么东西,只是将当时带到澄海的东西再带回来,刚一上车,小飞鹿便油门大增,绝尘而去,把这十来天的苦累和汗水,远远地甩在身后。从达濠到家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坐在车上欣赏着沿途的风景,老家虽然是在农村,却并不像有些小说里所说的那种穷乡僻壤,反倒多数家庭生活都挺殷实,这些年借着改革开放的风头,乡亲们手头都有了一点钱,但很多人还是以务农为生,不为生计,只为那份情怀。车在路上开着,渐渐看到了我家可爱的屋顶,越来越近,车子在村里面拐了两个弯就到了家门口。
洗澡,吃饭。打开QQ,看到子馨没有上线,于是关掉手机,睡觉。一夜无语。
我的恩师谢晓鹏,从我高一起就教我数学,直到毕业,三年来一直都是那副仪表,诲人不倦,瘦瘦高高的个子,蓬松又稍显杂乱的头发下架着一副金属眼镜,平常话虽然不多,却总爱唠叨我们哪里做得好哪里做得不好,虽然他不苟言笑,却给我们一种和蔼亲近的感觉,倒像我们的姐姐一般。他教了我整整三年,就连他在我们高三下半学期的结婚典礼,学业最为紧张的时刻,都没有请过一天假,那天下午上数学课,临放学的时候只是淡淡地交代了一句:“老师今晚要结婚了,不能来陪上晚自习的同学,大家不懂的可以互相交流,明天我会讲解。”
第二天早读的时候我经过办公室,看到他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一如既往地屹立在自己的岗位上,这一幕我毕生难忘。
今天这一幕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当这位恪守教师职责,在这三年来对我们孜孜不倦,亦师亦友的恩师,将我的录取通知书放在我手上的时候,我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相信他想说的我都明白,因为我是他最得意,尽得他衣钵的学生。
“老师,子馨她考得怎么样?”我问。
“你自己没问她吗?”老师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疑惑地反问道。
“······”
“她考到广州的一所三本院校,什么专业我也不太清楚了。不过······”老师顿了顿,看着我,犹疑着要不要接着说。我也直直地看着他。他始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朝我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就在我转身要离去的时候,他又把我叫住了:“天仇,今后的路自己走,要好自为之。记住。”
我也对他点了点头,离开了。接下去要做什么,我很清楚,却也很糊涂,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没得选择。
我的恩师,在我即将离开学校的时候,给我上了人生精彩的一课,那就是:做任何事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我铭记于心。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心情并没有过多地激动,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在我看来,高考成绩只是一个验收结果,给自己三年中挥洒的泪水和汗水一个交代,并不能说明什么。高考害人,还是有那么多人甘愿为其所害,国人已经中毒太深,学生注定要作为应试教育的牺牲品,高考成绩也不过是思想坟墓上的一抔黄土。我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我的高考成绩不错,就有资格这么说了。看到我的分数,只能说这次考试发挥得差强人意,没有失手也没有得手。语文121,正常水平;数学138,正常水平;英语114,我觉得我是上帝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