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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之请笑非和小青坐下来，又叫人上了茶点和水果，我们四个面对面坐在会议桌的两边，依然是沙之率先开口：“按说第一次见面总得寒暄一下，但我想二位也不拘此等俗套，我们不妨先说正事，稍后另择时间再请大家一起闲叙如何？”“这样最好。”小青微笑道。我却开始心不在焉起来，貌似一切事情都在按既定的计划在走，但每一步都让我惴惴不安，从认识笑非和小青起这近两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们从彼此理解包容变成牢固的合作伙伴和朋友，但今天四个人终于坐在了一起，却让我感到如此陌生。
“小马？”沙之转头叫我，“你在发什么呆？”她朝我妩媚地一笑，我看着她那半真半假故作亲昵的笑容，心中一凛，早已回过神儿来，说：“我听到了，陆子期的情况明天才能见分晓，郭文左那边还需要时间，但确定地讲我们有机会拿到6%，所以现在我们手里是36%，而对方手里仍持有43%。”“是这样，”沙之点了点头，又看着他俩说，“还有21%，其中伯牙员工的6%我建议先不动，因为未来你们接手后大部分员工可以保留，陆子期同学手里剩下的3%原始股有希望吗？”“明天有人去办。”笑非说。沙之看着他微微一笑，继续又问：“郭文左手里剩下的5%呢？”“那部分不能动，已经承诺转到夏哲凡名下，如果您不介意，她将留在公司继续帮您和小马，替代谷叶的位置。”小青回答。“太好了，这个丫头盛名在外，我也很喜欢。”沙之说着和小青相对一笑。
“如果明天谈判成功，拿到合同约定上限的15%，你们将是伯牙文化的绝对控股人。只是，我有一事相求。”沙之说。“何谈相求，萧总依然是沉沙的当家人，您吩咐就是。”小青笑道。“既如此，那我不妨直说。你们这次的反收购计划很成功，但难免损害到一些无辜人的利益，如果可能，希望你们接手后善待伯牙和沉沙的现有员工，当然个别的人可以剔除掉，但多数还是值得保留。”沙之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萧总说哪里话，”小青看了我一眼说，“沉沙这边我想小马不会动，至于伯牙那边倒是很令我惊讶，至今为止跳槽另就的人并不多，这样的员工当然值得保留。”“那很好，”沙之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微笑地说：“看来只要明天谈判成功，我就可以退休了。时间不早了，我们找个舒适的地方边吃边聊如何？”“Isaac恐怕还有其他事，我们不妨来日再叙。”小青说。“也好，明天结果出来我们还要见面，留着话那时再说吧。”
笑非和小青于是站起身来打算告辞离开。“稍等，我送你们。”沙之说着按了铃，前台女孩很快走进来。“你去把Jonas叫来，说我找他。”“萧姐，Jonas刚才有事临时走了，他让我跟您请个假，可能后天才会回来。”“哦，知道了，你去吧，告诉大家今天早点下班。”沙之把我们送到电梯口，我请她留步，笑着说明天再见，她便没有下楼，礼貌地和大家一一握手，转身走进公司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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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沙之——”坐到车上，小青开口。“小青！”我冷冷地打断她。“好吧，萧凌这个人的确不错，我赞赏她行事果断有理有节，看来你真是选对了人，我们的今天她居功至伟。”“是你们选择了她，不是我。”我再次冷冷地说。小青没有说话，我知道沙之的离开是注定的，介入这次反收购并不是她的本意，为了我她才坚持到现在，并依然不卑不亢地为他人争取权益，而在她面前，我的自私无地自容。
路上我们没有再说话，我知道笑非今晚并没有其它事情要做，只是不想和沙之走得太近，他就像个隐形人，用他淡漠的外表掩饰着不愿与人分享的一切。回到酒店我对笑非说：“Eli病了，发了几天高烧。”“我见过他了，”他说，“他好多了，谢谢你一直照顾他。”我尴尬地笑道：“当然，你一回来他就好了。”“我要休息一下，晚上不和你们吃饭了。”他没有接我的话，转身进了房间。我心里想着去看Eli，便独自向Eli房间走去，却惊讶地看到了Colin。他正打开房门往外走，迎头撞见我，笑道：“Mr. Ma。”“Colin。”我向他点了下头，继续往前走。“马先生。”他操着蹩脚的中文叫住我。“什么事？”我拒绝和他讲英文。“Nothing，go ahead with what you are doing。”他鬼魅地一笑，伸出手来示意我可以走了，我反倒停下来，转过身面对他，笑着说道：“你总是这样让我吃惊。”他一怔，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我，我耸了耸肩转回身走进Eli的房间。
Eli的确看上去好多了，我进门时他正穿戴整齐地在沙发里窝着看电视，见到我眼睛一亮，说：“你们回来了？Isaac呢？”“也回来了。”我说。“我去找他。”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我拉住他说：“他累了，需要休息，今晚就算了。”“哦，是啊，他刚刚下飞机。”他说着沮丧地坐下来。“Colin来了，你知道吗？”我担心他看到Colin出现又难过，便问他。“知道，他刚才来过。我说我要睡觉，他就走了。”他撇了撇嘴回答。“Eli，我要跟你说点事。”我想了想坐到他面前。“马哥，你说。”他看着我。“我和Isaac，当然还有Afra在做一件重要的事，在这件事完成之前所有人都是它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包括你，包括Colin，无论你对他有什么不满，你都不能表现出来，为了Isaac和我们必须要完成的这件事。你懂吗？”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那你答应了？”我问。“马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不会做傻事。”他低声说。“那就好，这一切终究会结束，我想Isaac自己也很清楚。”我又补充道。“嗯。”他再次点了点头。“好啦，你身体也好多了，陪我下楼吃饭吧，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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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餐厅我们并没有见到小青和Colin，简单吃过饭我让Eli回房早点休息，便也回到了房间。时间还早，我便打开电脑坐下来。
小青留在了Carmel，那个笑非曾说过想要移居的城市，这件事如今不再令我困惑不解，我想知道的是笑非是否真的想要伯牙文化或未来的沉沙影业。他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感兴趣，他想要的只是看到陆子期一无所有的结局，至于怎么做他则全不关心。如果真的如此，陆子期手里剩余的股权恐怕也保不住，那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又会是什么？既然小青之前见过陆子期，估计明天的谈判我们胜算很大，但这就是结束吗？想到自己终于要见到这场战役的核心人物，我心中难免惴惴，一切迹象表明他都没有试图反抗，这不禁让我大惑不解。整整九年的奋斗功亏一篑，并最终众叛亲离，甚至连他的妻子都没有站出来发声，这一切又意味着什么？沙之曾多次提到陆子期的业界口碑及人品，如果一个人可以伪装得如此完美，又如何能在自己亲手建造的摩天大厦倾覆的今天轻易放弃？看来，我需要知道的还很多，不是从笑非和小青嘴里，而是陆子期。
我匆匆写下这些话关了电脑，在浴缸里放满热水躺了下来，蒸腾的雾气中似乎又看到了马路的面孔，他说小马，你在犹豫什么？我说我看不清真相，一切都是未知。“Omne ignotum pro magnifico①。”他说，“真相不是眼睛看到的，它在你心里，你对自己的认知就是真相。”
①（拉丁语）因为不明晰才更有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