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在床上辗转难眠，明天Moses就会来，不管他以怎样的面貌出现，明天，都将是决定性的一天。
我清晨便起身匆匆盥洗走出门，见小青也正从旁边的卧房出来。“我想好了。”我说。“我也想好了。”她见我微微一笑。“那你先说。”“你先。”她依旧笑道。“给他打一针！”“英雄所见。”小青抿起一侧的嘴角低眉笑道，“走吧，下楼吃早餐。”
我和小青一路下楼发现四处插满了明黄色的折枝花卉，金英、含笑、向日葵，二楼客厅案上还摆放着一束盛放的爱斯梅尔黄金。笑非独自坐在一楼餐厅，他貌似已经吃过早餐，此时正悠闲地喝着咖啡。“早。”我说。“看来你俩都没睡好。”他笑着回应。“你都快死了，我们不该憔悴点吗？”小青接话道。“也是，我倒想知道自己真的死了会怎样？”笑非环顾四周，又看了看我和小青，点头道，“这样也挺好。”他咧开一侧的嘴角露出洁白的一排牙齿，悄无声息地做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和小青面面相觑，半晌她说：“Isaac，你就是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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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怎么还没起床？”吃完早餐回到二楼小青问。“你去看看他，他若在发脾气我俩也哄不了。”笑非说。小青淡淡一笑转身上了楼。笑非带我到书房，从书架的暗格里取出那把金色的92F递给我，正色道：“物归原主。但这把枪不是为了让你杀人的，如果有需要，你要保护好自己和Afra。”我盯着那把枪却没有立刻去接，上次就是这把枪被Eli抢去并不期然地发生了之后的一系列事情，那些事到今天还让我心有余悸。笑非看出了我的顾虑，便又说：“带不带在身上你自己决定吧，但答应我不要交给Eli。”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把枪接在手里，俄顷说道：“我知道。但我也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杀Moses。”笑非看了看我，笑着说：“我尽力而为。”
回到客厅时Eli还没有出来，我便去了他的房间，见小青在地中间站着，Eli倚靠在窗前，双手放在身后垂着头，窗前案上摆放着一束巨大的蓝莲花。“Eli，饭也不吃了吗？”我问。“他不让我离开这间屋子，以后我再也不出去了。”Eli说。“那好，我让他们把早餐给你送上来。”小青叹了口气说道。“送来我也不吃，你们都走吧，别烦我。”小青知道再多说也没什么意义，便和我对视了一眼走出房间，我于是留下来陪Eli。
“Eli，你怎么还不明白，如果你还活着，Moses不可能放过你，那我们准备的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我走过去看着他说。“我明白，但我不在他身边怎么放心得下？”Eli喃喃地说。“还有我和你Afra姐，还有Abbott和Bowen，我们都会保护好他。”我心虚地回答。“你们？”Eli质疑地问。我想了想苦笑道：“至少我们可以不让事情变得更糟糕。”Eli依旧赌气摇头，我于是又说：“Eli，你知道Isaac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他的未来，为了让你们不必永远活在阴影中。”“但如果他死了呢？”“那我们就陪他一起死，到了天堂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我下楼时笑非已经回到卧房床上，见到他我吓了一跳，他看上去和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我心中大受触动，如果他真的死了，如同小青所说，这个世界也就不存在了。我勉强挤出笑容说道：“啧啧，你看上去活脱一个吸血鬼。”“我警告你，你可不要笑场。”小青说。“你还真以为我有本事笑得出来。”我回答，收起了笑容。“Isaac，把针交出来。”小青没接我的话沉下脸对笑非说。“你不怕我再也醒不过来？”笑非笑着问。“哈哈，你还真当是什么高科技，不过是点盐酸氯胺酮和依托咪酯。”小青说。“好吧，反正我的命一直在你手上。”笑非说着很痛快地从枕头下面把针剂取出来交给小青。“乖，你好好躺着，思考下人生，他们来之前我再给你打。”小青笑着说，把针剂收起来。“是不是该有点器械啊管子啊什么的？”我问。“不急，Leif一会儿就到。”小青淡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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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把时间算得很准，日刚偏斜Abbott便上楼来说Moses的车已经进了后院，我和小青同时看了一眼刚刚进入昏睡状态的笑非，起身来到二楼楼梯口。“真的只是麻醉剂？”我禁不住低声问小青。“不全是。”她淡淡地回答。我待再问，大门已经打开了，果然只有Moses和Cecil走进门来。Moses穿了一件黑色的及膝大衣，围了一条乳黄色的羊绒围巾，拄着一支圆头素面的乌木拐杖，缓慢地抬起头看到了我和小青。“Afra，Mr. Ma。”他放弃了一贯的客套话，只是微微欠身打了个招呼。“Moses，我知道你会来，如果你想见Isaac，请把武器留在楼下。”大门关闭之后，小青面色阴沉地说。三把手枪立刻顶住了Moses和Cecil的头，他们对Leif搜身的动作未作丝毫反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只有Cecil带了一把手枪。“May we go upstairs？”Cecil问。我和小青没有吭声，侧身让开了楼梯口。
Moses和Cecil一前一后来到二楼，后面跟着Leif。Moses先是抬眼环顾了下房间，便径直向笑非的卧室走去，他没有走到床边而是在进门不远处站住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感到有些心酸，他身体微微发颤，左手一直不停揉搓着拐杖的柱头，半晌才说：“Isaac，my dear boy，”他忽然声音哽噎，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You don’t have to do that。”Cecil走过去站在床尾，静静地望着笑非的脸，忽然鼻子一噤说道：“Isaac，my brother。”我把一张扶手椅挪到笑非床前，示意Moses坐下来，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完全下意识的举动。Moses说了声谢谢坐到椅子上，依旧望着笑非没有说话。时间过得如此缓慢，我看着笑非死寂的面庞，几次觉得他真的死了，忽然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Afra，may I take Isaac back home？”良久之后，Moses喃喃地说，他没有回头看小青，事实上，他始终没有把目光从笑非脸上移开。“对不起，他需要跟我们回中国，他出生并长大的祖国。”小青冷冷地说，“如果他死了，他的骨灰也不会葬在这里。”“但他是我的孩子。”Moses又说。“已经不是了，是你逼他走到今天，是你亲手扼杀了他的生命，这一点你很清楚。”小青再次毫不动容地说道。“Afra。”Moses双肩颤抖了一下，声音充满哀求。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能感受到他此刻内心真实的疼痛。“Moses，放手吧，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就该给他自由。”小青说。“I couldn’t do that，I cannot。”Moses依旧喃喃道。“那么，你将无法走出这扇门。”小青冷冷地说。“Afra，我知道你爱他，但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再活着走出去。”Moses忽然平静地说。
我错愕不已，完全想不出Moses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不禁开口问道：“Moses，Isaac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吗？”“胜过一切。”他说。“但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跟你走吗？”我正色道，“因为你爱得太自私，你砍掉了天使的翅膀，又剥夺了他的一切，只给他留下绝望和毁灭，就是你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马先生，你还年轻。”Moses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到笑非床前，再次低下头望着笑非惨白的脸，他面色愁苦，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闪动着雾一样的柔光。他抬起手犹豫了片刻，还是伸了出去想要抚摸笑非冰冷的面颊。笑非却刹那间睁开双眼，一把抓住了Moses还在半空中的手腕，他微眯的双眼爆射出两道冰冷的寒光，右手中一把漆黑的手枪已经抵在了Moses的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