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义父已经开始在济州和斓邑一带部兵练阵,蓄势待发。月儿去到宫中,一定要切忌不可轻举妄动,一定要想办法博得李若寒那小子的欢心和宠爱,待到时机成熟,我们再里应外合,一举夺回这天下!”爹掳掳有些花白的胡须,两眼中精光乍现,一副乱世枭雄的模样。
好啊,很好,每一次都是“切忌不可轻举妄动”,每一次都是“小不忍则乱大谋”,简直是好极了,好极了!真是枉费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功,竟然要沦落到被人如此肆意欺凌的地步。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忍耐,还是忍耐,那么多的忍辱负重,到底何时才能等到结束的一天?何时才能等到归去的一天?
我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的弱不禁风、如此的荒谬可笑?
为什么……
意识虽然已经清醒,但是我的眼皮上仿佛压了千斤的巨石,还是沉重得睁都睁不开,整个人就好似大病了一场一样。隐隐约约之间,耳畔旁,似乎听见了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呵斥之声。
“你们这帮无用之徒,朝廷每年花大把的银两养着你们是作什么的?!为什么月贵妃到现在还没有醒?!”李若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传入我的耳畔。
“皇上请稍安毋躁,免得气坏了龙体啊!贵妃娘娘膝上之伤已无大碍,只是因为被钉板扎入双膝而导致失血过多,痛苦不堪,所以直到现在依然昏迷不醒而已……”一个还算是老成稳重的声音回答道。
“那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到底她膝上之伤会不会影响她以后的行走站立?!快说!”
“皇上请息怒!这一层,微臣实在是不敢担保……若是长钉入膝过深,贵妃娘娘的双腿,以后……可能真的就会废了……若是……贵妃娘娘福薄,可能就真的再也不能醒来,或者是她醒过来之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而一时想不开……就……”那太医的声音虽然因为惶恐和惧怕而显得颤颤巍巍的,但他还是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的原则,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把客观事实说了出来。不错,不错,我欣赏这种人。
周围马上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以及一下下的磕头之声:“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傅太医只是一时老糊涂说错话罢了!贵妃娘娘凤仪天下,自然会福大命大,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是啊皇上,贵妃娘娘一定会没事的!”
“够了!通通都给朕起来罢,朕不要听这些废话!傅太医,你行医数十年,为众皇朝太医之首,那请你说说,月贵妃她……”李若寒强忍心中的怒气,礼貌地问傅太医道。
哼,什么皇朝太医,只不过是一群只会攀炎附势的庸医罢了。听着房外的那些对话,我心里轻轻地蔑笑了一下,努力地动了动眉毛,想要睁开眼睛来,却马上听得身边有一个人“休”地一声站来起来,一边朝房外奔去一边口中大喊道:“皇上!皇上!贵妃娘娘醒了!贵妃娘娘醒了!”
天,这个小宫女……观察倒是挺仔细的,反应倒是蛮快的……这下就把我已经醒了的这个“重大”消息倡通了整条街。(注:倡通街,粤语口语,指把消息散布得到处都是、人人得知。)
“月儿!”刚刚睁开双眼,就看见了李若寒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口中欣喜地呼唤道。
我望着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通通都退下罢。”李若寒吩咐道,一把坐在了我的床沿上,关切而仔细地端详着我。
“若寒,这里……是哪里?”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从周围到处都描绘着五爪金龙、祥云腾雾、奢华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环境来看,这里肯定不是我的那间相比之下还算是窄小的奉月宫。
“月儿,这里是朕的寝宫,月儿……都是朕不好,是朕没有好好地保护你……你放心,朕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的伤害了……月儿……”李若寒满眼心疼地轻抚着我削瘦的面庞,口中轻唤道。
谢天谢地,我实在是,太感动了。是啊李若寒,你以后都会保护好我的,你以后都会好好待我的,我相信你——就有鬼了。后宫之中,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若是等你来保护我,我早就做鬼去了!
所以,李若寒,恐怕你这个帝王的承诺,只能是有心无力罢了。不过也没关系,我暂时还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这次若不是我早就料定已经有人向你通风报信,早就料定你一定会来,恐怕,你那亲爱的霞德妃,早就身首异处了,哼!
“若寒……你不必这样,月儿……没事的……”我闭上双眼,不再看他,口中淡漠地说道。
“月儿,你不要这样,都怪朕、都怪朕……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讨回……”李若寒握着我苍白无力的小手,口中急切地承诺道。
“启禀皇上,七王爷门外求见。”一个小太监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不见。”七皇叔?他现在来这里作什么?朕没有这个心情见他!李若寒一口回绝道。
什么?我爹来了?
我不禁又微微睁开了双眼,口中轻唤道:“爹……”
那一句轻微的呼唤,狠狠地刺痛了李若寒,只见他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但口中还是冷冷地传召道:“宣!”
“宣,七王爷入内晋见!”
那小太监尖声地朝门外传召后,爹大步流星地踏入了寒天宫。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爹一丝不苟地先朝李若寒行礼道。
“七皇叔请平身。”冷冷地背对着七皇叔,李若寒口中说道。
“谢皇上。皇上!听说微臣的女儿,竟然被宫中的其她妃嫔用钉板扎伤,微臣实在是放心不下,请皇上……”爹起身说道,并欲上前看我。可李若寒生生地挡住了他的视线,全身都迸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逼迫气势,似乎是并不愿让他看望我。
“皇上,请您准许臣妾……”我轻声地哀求道,我就不信李若寒这样都不为所动。
“月儿你……罢了!你们父女两,也好久不见了,就……先……说说话罢!”李若寒倏然起身,冷然说道,并拂袖而去,只留下了一个决绝落寂的背影。
等到李若寒离去,爹马上关切地坐在我的床沿,握住我的手,口中说道:“女儿,你在这宫里面受苦了……”
我朝爹使了一个眼色,口中带着哭腔、娇滴滴地咽哽道:“爹,女儿真的好痛……好痛啊……爹……女儿……女儿真的好害怕……以后都不能在站起来、以后都不能走路了……”
“乖女儿,不会的,不会的……”爹接到我的眼神暗示,马上心领神会,出声安慰道,并冷然地说:“哼!陆晚霞这个贱女人,连本王的宝贝女儿都敢动,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女儿,你放心,爹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恶气,爹一定会帮你讨回这个公道!以后那陆家的上上下下,爹一定会让他们全部都不得好死!”
“不!不要,爹!这次……只是霞德妃一个人的事情而已,并不关其他人的事的……爹真的没有必要去为了给女儿出一口气而去对付整个陆家,不要这样……不要伤害无辜的人……”我摇头说道。
“女儿啊,你怎么从来都不会为自己想想呢?你又忘了爹对你的嘱咐了吗?唉,你这孩子……”爹带着一些惋惜、一些恨铁不成钢地语气叹道。
“爹,女儿并没有忘记您的嘱咐,但是……女儿……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爹,我好害怕!好害怕!我怕……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女儿就在这宫里,被人害死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呜呜……爹,女儿求求你收回成命吧……爹,女儿求求你,去让皇上把女儿遣送回王府吧……女儿,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我轻声地啜泣着,并轻轻地扯着爹的袖子。
“瞎胡闹!入了这宫门,哪有回头之理?你这孩子,也未免太不懂事了!”爹小声地呵斥道,并扯回自己的衣袖。
“可是,爹……”我继续哭诉着,泪水直直地从双眼之中蜿蜒而出。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和爹的确是在做戏,但是,也不能说我是完完全全地在作假,因为,我的膝盖,真的是很痛!
月儿……
为什么?为什么?!
都是朕不好,是朕没有好好地保护你,但你……你就真的……这么急着想要离开朕吗?
伫立在寒天宫窗外的李若寒,听着房内隐隐约约地传出来的对话,只觉得心如刀绞。
“皇上,若是不忍再听,大可直接闯进去。”一旁忠心护主的铁手说道。
“七皇叔,朕的月贵妃看上去已经很累了,你是否应该……”李若寒一把推开宫门,直接下逐客令道。不经意间,却正好瞧见了月儿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又不禁地抽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