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天所有小伙伴都像往常一样在喷泉处集合,唯独李林没到场时,我意识到不对劲了。
担心的我带领着小伙伴们急急忙忙地赶到了李林的宅邸,可当我刚抬脚踏上石梯的第一阶时,门口的私人保安就伸手拦住了我。
“对不起小姐,少爷这几天被老爷要求在家闭关训练,可能暂时不能和你们一起玩了,请回吧。”
在回家后无论我怎样要求父亲帮忙,父亲最后都只能摇摇头说:“那位大人的决定可不是我能改变的。”
四处求人无果后,第二天我站在了对方宅邸的门口,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那里。我心已决,我必须要为李林讨回一个公道。
那一天我从下午开始一直站到了傍晚,连晚饭都没有吃,无论双方管家甚至是我母亲如何劝说我都没有移动哪怕一步。我现在想要的,只有对方的一个说法。
盛夏的日落总是来的要比平常晚上许多,即使现在已经快到八点,太阳依旧在地上拽出了一条长长的红色拖影。而我正站在这条拖影的正中央,我的脸颊被余晖渲染的格外红艳。也就在这时对方终于打开了宅邸的大门,从里面走出的,正是这宅邸的主人,四圣司的南朱雀大人——李野。
“进来。”他看着我冷冷的说了一句。
“不进!李林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这时的我才不管对方到底是朱雀还是麻雀,我想要知道的只有李林现在到底怎样。
“你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吗?”他向我呵斥道,见我依然不为所动,他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另我浑身一震的话语:“你再这样,我就取消你和他的婚约。”
——
我跟在李野伯父的身后走在空旷且偌大的宅邸之中,接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我能看清在这片约有足球场大小的大前厅中摆着无数武术用具,无论是各种形状大小的木桩沙袋还是十八般武艺兵器应有尽有,可以想象到这里平常的训练场景有多么的热火朝天。可走着走着我发现伯父并没有把我带向前方复式建筑一看就像是主宅的大屋,而是把我带进了另一边的小路之中。
虽然进来之前伯父就说过在见到李林之前他不会回答我的任何问题,但我现在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这是去哪,不是去看李林吗?”
“之前说过是闭关了吧?”伯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闭关……那是?”对这个词还不甚了解的我再次发出的疑问。
“别问了,已经到了。”就在这时伯父突然停下了脚步,推开了路边的本是墙壁的砖墙,在这隐藏的暗门之下竟还藏着一条通往地下的黑暗密道。
此时的夕阳已经全部落下了地平线,黑暗终于笼罩了大地。
“下去吧。”说着伯父便走进了刚刚还略能看清,现在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当中。
——
我跟在伯父身后小心翼翼地走下了这个旋式楼梯,在黑暗中莫约往地下垂直行进了5米后我来到了这座建在宅邸之下的隐藏建筑里。头顶出现的昏黄的长明油灯并不能照亮通道里全部的细节,但只是简略扫过几眼就能发现这里的墙砖非常老旧,在正常人手能扶到的距离段上,无论左右都明显要比其他地方光滑许多,很显然这里已经很有年头了。
在通道里往前走了几步后,我似乎听见内部隐隐传来了杂乱的喊叫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一群人在打架一般。在继续前进后,那些叫喊声也逐渐清晰起来,也是这时我才发现过来,李林的声音好像就在其中!
“李林!”对李林的担心在这一刻占据了我大脑的全部地方,我轻轻地挤开伯父向着声音传出的地方奔跑而去。
在这地下的直线通道内跑了大约近百米后,我被一扇高高的铁门拦了下来,而那些激烈地打斗声音正是从这门里传出来的。铁门上方有一块透明玻璃正透着内部传出的声音与光亮,但这块玻璃的高度远远超过了我的身高,即使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窥见玻璃的底角,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通过里面传来的声音我大致可以猜测李林正在与3个以上成年男性搏斗,并且李牧森正处于绝对的劣势当中,我时不时就能听见肉体摔倒在地上的闷响,与那些男性对李林挑衅与咒骂,这里面完全没有一点对自家少爷的尊重之意,有的只是欺凌弱小的得意与不屑。而李林除了受到重击或是摔倒发出的哼叫外,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一点因为精神陷入疯狂而发出的难听的乱叫。
但是即便是这样,这样的声音也让我十分担心李林的状况。
“李俞雯!”
而就在我想拍门大喊李林的名字时,伯父大声喝止住了我。
我激动地回过头,发现他还在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我心中顿时生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记住我之前说的话,别自作聪明。”但伯父这一带着威胁的话语让我只好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与厌恶,干看着他一点点走倒这边来。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们到底在对李林做什么!”我压低着声音怒视这个以后可能会成为我岳父的人。
“正如你所听见的,闭关修炼。”伯父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内部的搏斗。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唉,这么和你说吧。”伯父叹了气,想了想措辞后对我说道,“你父亲之前也和你说过我这么做的理由吧,虽然我猜你应该没听懂吧。况且这个东西本来就不是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应该去了解的东西,不过你也需要认清一件事情,就是你的身份,你在这个世俗的社会里是个什么样的身份。这个你应该听得懂吧?
你是谁?你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你是李俞雯?不不不,在外面别人根本不在意你的平常无奇的标签,别人在意的永远是你身上最大的那个标签,而你身上最大的那个标签,你知道是什么吗?”
“……高官的女儿?”
“看起来你这一点可比李林好多了,至少还知道自己是谁。”伯父又叹了口气,“但你未来的丈夫可就没你这么聪慧了,人生在世本来很多事情都是人不由己的,强行去触碰这些世俗的壁障最后除了把自己碰的浑身是外,得不到任何好处。”
“……”
“所以这次我才会这么生气,你们都是马上要踏入世俗的孩子,并且身上都贴着别人可望不可即的高贵标签。如果你们不能正确的处理自己与身上标签的关系,还是像现在这样我行我素肆意妄为的话,受伤可不止是你们自己,整个家族都要为你们的错误负责。你真的觉得自己但得起这个责任吗?”
“那你们现在……”
“提前打磨一个人身上的棱角罢了,在这些棱角还没完全变硬之前。”
“呃啊!”里面又传来了李林摔倒在地的喊叫。
“喂喂,继续啊!你小子不是挺能的嘛!”接着便是旁人放肆的嘲讽声。
“好了,该听的也听够了,我相信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应该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了吧?”这时伯父转过身来看向我,此时他的眼里不再全是那股骇人的冷厉,而是多了几分无奈与怜爱。
“那你们打算什么放他走!”我问出了自己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等他身上的棱角什么时候平了,就什么时候让他出来。不过现在,你应该回家了。”伯父看着我继续说道,“既然你都知道自己身上的标签了,现在该做什么你很清楚对吧?”
——
如果问我想不想早点重新见到李林,那我的回答肯定是非常想;可一想到见到李林的代价是他被打磨成顺从的样子,我就觉得害怕与无助,那样的李林我根本想都不敢想。
就这样两种心情在我心中混成了一股矛盾的漩涡,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我的内心,而我就在这股漩涡之中度过了无比漫长的一个月。是的,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我再也没有听见过任何关于李林的事情,他就像是从我的生活中人间蒸发了一般。唯一还让我对他的存在有些实感的,是他给我留下的那些摊子。
“雯雯姐姐,林哥哥他还好吗?”
李林消失的第三天,伙伴中年龄最小的欣心向我问到,她的表情和周围的孩子一样,都充满了担忧。
这时我才发现李林在我们这一群小伙伴们的心中占据着一个什么样的地位。他不是孩子王,这个略带征服意味的词并不适合他。如果要选择一个最贴切的词,那应该是“领袖”,我们这群孩子们的领袖。
可现在,这个领袖消失了,在孩子心中最重要的依靠消失了。
一个团体里最忌讳的就是没有一个领导的人,一旦之前的领导者消失,如果没有新的领头者出来维持秩序,这个团体据分崩离析也不会太远了。
所以现在我们必须重新选出一个领导者来,而在场的所有人里最适合接替这个位置的人,便是和李林关系最好的我。孩子也像都明白了这一点一般,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我望着那些对我充满期盼的孩子们,咽了口口水,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我整理了一番自己同样因为李林而忧郁的表情,强迫自己摆出了一副温柔且自信的笑脸,就像当初的李林一样,我抬起这张笑脸看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接着说出了李林以前每天都说的那句话——
“我们开始玩吧!”
——
“雯雯姐姐,我们今天玩什么?”
李林消失的第十五天,孩子们已经像完全忘记了这个人一般,而我则俨然成为了这个小群体真正的领导者。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带着伙伴们一起玩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直到我亲自上场之后我才发觉想要领导一个哪怕是最简单的团体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首先你必须要保证能隔几天就换一个新鲜的游戏,保持他们的积极性与依赖度,这样会减少许多你管理上的难度;其次你必须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保证你的游戏不会存在较大的安全隐患;最后你还需要调节大家的情绪,庆贺胜者,安慰输者,保证大家能时刻保持正常的心态参与游戏,防止矛盾的产生。
虽然这一切做起来并不轻松,但在看见大家因为我而发出欢快的笑声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值了。李林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愿意去担任领导者这个位置的吧,毕竟之前他也说过喜欢自己被人仰慕的样子。
在看着大家欢笑着玩耍时,我这样想到。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在悄然之间缓缓流过,到了最后几天时我都开始怀疑李林这个人到底是否存在?我之前的经历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雯雯姐姐,我们今天玩什么?”这时欣心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我胡想。
“啊,让我想想,今天风挺大的,我们玩风筝怎么样?”
今天也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在下午之前完成了今天的学业,来到了喷泉公园一边等待着伙伴们全部到齐,一边想着今天应该玩些什么。
“风筝吗?可是之前我们不是弄坏了几个吗,好像还没有买新的啊,如果今天玩会不会不太够?”另外几个男生说到。
“啊是这样吗,那让我再想想哦——”
“既然风这么大,为什么不来玩‘大风吹’呢?”
(注:大风吹,一种点名接力的团体游戏,接力失败者将受罚)
就在我们还在商量今天玩什么游戏时,人群之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大家都无比熟悉,但却快接近遗忘的声音,在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林!!”我惊讶地喊出了声,不过我的声音早就淹没在了其他人的欢呼中。
李林看上去就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稳健的步伐、一样挺直的脊背、一样整洁的服饰、一样清爽的仪容……可是,可是又哪里显得不一样,这使得李林身上充满了违和感。但是其他小伙伴们并没有察觉,只是在那里庆祝着、欢呼着,看着李林穿过人群,走到了我的面前。而他则像以前一样微笑着对我说道:“俞雯这一个月辛苦你了,谢谢。”
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李林,你……”在察觉到问题所在后,我的手颤抖着伸向了他的脸。
这不是我之前认识的脸,我认识的李林脸上从未出现过这种疲惫又虚弱的神情。他难道不是什么时候都应该是充满活力才对吗?
“没事的。”他抓住了我的手,不让我再继续向前。可是这一下我却从他下滑的袖管里窥见了里面满布的淤青与伤口,我震惊之余立即伸出另一只手试图拉下他的袖子看个究竟,可他却迅速的抓住了我另一只手。
“大家都还在呢。”他依旧笑着,尽管这个笑容与挤无异。
“……!”
我咬着牙把头靠近了他的怀里,尽可能的不让其他人看见我眼角的泪水,而他则顺势将我抱进了怀里,轻拍着我的背在我耳边小声的安慰到——
“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