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聪慧冷智么？”他扬眉，“我给你三个提示，但看你，能否猜出，我是谁来。如何？”
我沉默半响，在一侧藤椅坐下，笑了笑：“有生之年，尚能见得巫山四鼠真面目，也算是幸事了。”
一双手臂，倏然探来，不容我闪避的，下一瞬，我整个人，已然被那双手臂给带过去。那双眼，紧紧的，锁住我：“我什么提示都不曾给你，你如何猜出？”
因着挣脱不开他的钳制，也便索性省点力气，道：“既然是猜，自然是无所依据，纯属猜测了。”一扬眉，反问，“我猜对了？你是巫山四鼠中的老大五毒鼠，擅长使毒，杀人无形。”
“帝姑篱落果真名不虚传，在下领教了。”
果真是被我猜中，真是巫山四鼠中的老大。
只见五毒鼠松开我，退后一步，抱拳，道：“凌霄，在下的名。”
有客自远方来，自然是不能怠慢了去的。我倒了杯茶水，递给他，问：“凌尘可好？”
凌霄饮了一口茶水，睨我一眼，似笑非笑：“怎么？我兄弟四人，能得帝姑挂在心上的，也只四弟一人？”不待我开口，凌霄又道，“莫非，我凌霄不如四弟来得风流倜傥、文武双全？”
这个人，嘻笑怒骂间，亦是显然可见的心机深沉。
而凌尘，是不一样的，那阳光一般的大男孩，明亮的眸中，是能让人一眼便是看到底的单纯无瑕。
“帝姑沉默，看来，便是真了。”只听凌霄洒笑一声，“横竖，我家老四这般卖命为帝姑效力，也算是值得了。”
想起凌尘，我确实内心里颇多感激。原也只是雇佣关系，我出钱，他们出力。只是，这么久以来，从最初的京郊初见到后来的漠北只因我一句话，便是四处奔走只为寻得根治师兄体内蛊毒的解药，当时，我说过的，只要寻得解药，自此，巫山四鼠是自由的，不必再为我效命。当时，凌尘什么都不曾说，只看我一眼，便是走了。后来，真是依约将解药带了来给我，那时，我与师兄隐身于漠北，平淡度日。
那日，凌尘将解药给我，我看他离开，以为，此后不会再见。
直到，漠北突变，师兄因我而离世，而我，终是身不由己，再一次回到深宫。
沉沉的夜，凌尘悄无声息的，再一次回到我身边，只有一句话：“你有难，我不能撒手不管。你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我来帮你做。”
是从那日起，原是天长水远遥遥巫山处逍遥的江湖奇男子，蛰伏在了那繁华帝都城内。
许久，我叹口气，对凌霄道：“我欠凌尘的人情，这辈子是还不了的了，下辈子吧，下辈子定当相还。”
“老四不在你以为的地方。”
我看向气定神仙的凌霄，问：“凌尘不在帝都？”
凌霄点头，道：“确实不在。这么些日子，你收到的密信，实则是老二所传。”
“凌尘他……”蓦然想到那八十八条血淋淋的人命，我心下大惊。
“去寻解药了。”凌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道，“连理蛊的解药。”
我愕然，许久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所以，我这个做老大的，好奇了，便是坐不住了，过来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这般让四弟……”凌霄默了默，好似在找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半响，道，“疯狂……是的，疯狂。”
我问：“既然已经看了人，那么，然后呢？”
凌霄倏然欺身而来，俯身，贴着我的耳廓，一字一句，吐息间极尽魅惑，道：“做笔交易吧，你我，定能双赢。”
“哦！？”我不动声色。
“知道，为何，是我凌霄，做了四鼠中的老大么？”凌霄眯了眯眼，道，“巫山派从来只以功夫深浅论长幼。说句不自大的话，老二老三老四他们擅长的，我都擅长，且，比起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说罢，凌霄朝我眨眼，“如何，够惊讶吧？”
我笑着不答。
凌霄又道：“而且，我凌霄除了擅长下毒，医术，可也是不错的。”
我笑了笑，转身，绕过他，走至被轻纱拢住的屏风前，掀开轻纱。
凌霄凑前来，盯着屏风上的画像看。
我笑了笑，道：“让我惊讶的，是你的容貌。”
“他是……”凌霄想起什么，看我，“怨不得，你乍然见我，喊的是师兄，这是，你师兄？”
我眉目不抬：“是我夫君。”再看向凌霄，我道，“不管是什么交易，我都与你做，但是，你也必须，帮我做一件事。”
很久以前，我便是懂得，人与人之间，最大的价值，便是利用。
通宵筹划交易，不知不觉的，便是睡意袭来。倒也是撑着困意送走凌霄，约好明日再见。
醒来时，正是隔日清晨，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心，我披衣下榻。一抬眉，便是见到那付手立于窗前的深蓝色身影。天甚是晴朗，晨光穿过青纱窗笼照了进来，照在那深蓝色身影上，纵然头脑清醒，一瞬间，我还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那深蓝色身影在晨光中回转身来，眸光润泽，笑意温和，唇角轻启，唤我道：“小师妹。”
我在对面站着，只见凌霄抚了抚袖间皱褶，问我：“如何？”不待我开口，径自微带得意的道，“休说是扮你师兄，即便是扮当今皇帝，我凌霄也能扮出七分神似来。”
见过自大的，倒是没见过，比此人还要自大狂妄的。
我撇了撇唇角，道：“阁下若不开口说话，会更好一些。”
凌霄拊掌，笑道：“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否则，如何取信于人……”说着，欺近而来，高大的身形拢住所有晨光，修长指尖似有若无的穿过我肩侧垂落的长发，道，“小师妹，你说，师兄说得可对？”
“若说到做戏做全套……”我看他一眼，笑意灿烂，道，“那敢情可好，我夜氏往后诸多繁杂事体，就烦劳师兄劳心劳力了。”
“自然自然的。”凌霄连连颌首，指腹顺势滑上我的脸颊，笑意颇浓，“师兄我身为小师妹的夫君，处理山庄事务自然是当然不让，便如同……”热烘烘的鼻息贴着耳廓，语意愈加魅惑，“床闱之事，自然是不假他人之手的。”
我冷笑，道：“阁下若是不忌惮连理蛊毒的厉害，想做个牡丹花下鬼，我何须阻拦？”推开凌霄，转身向屏风处走去，想到什么，又顿了顿脚步，头也不回的道，“诗儿，我的小名，麻烦阁下下次在人前以师兄自居时，记得唤我的小名，而非小师妹。”说完，入屏风内梳洗妆扮。
梳洗罢，我从屏风内走出来，凌霄已然立在一边，朝我伸出手来，见我斜眼看他，便是低声道：“诗儿，乖啊，咱们该开戏了。”
说完，蓦的俯身而来，嘴唇顺势贴了过来。
我心生厌恶，脚步向后移，挥手去推，却是不想，踩着裙裾，身子止不住的向前倾去。
由远及近的，传来痴儿急不可耐的声音：“宁宁，宁宁，过大年喽，去买鞭炮喽……”
“表少爷，你慢点跑，慢点……”殷姨的声音紧随而至，颇多无奈，“小主子既是应了表少爷去逛市集买鞭炮，自是会记得的，这不是且大清早的么……哎呀，表少爷，说过多少次了，要敲门后才能进的——”
视线里，闪过凌霄迎面而来的自满意得的笑脸，随之而来的，整个人扑在了凌霄大张双臂的怀抱内。
门，在这个瞬间，被人砰然推开。
门边的二人，满面愕然。
门内屏风处的我，以着极其暧昧的姿势依在凌霄怀里，凌霄的唇恰恰好的，贴在我的唇边。
一时间，唯有廊外穿堂风呼啸而过声。
凌霄倒是识时务得紧，在门外那两道目光怔视下，左臂将我搂了搂，目光流转过门外二人，声音甚是温和的道：“煌少爷，下次进来，定是要记得敲门。”甚是理所当然的抬手为我理了理鬓角散发，“殷姨，早。”
“砰——”殷姨手中的端盘，应声而落，溅落了一地的水，金属击地声久旋不散中，是殷姨惊得不能再惊的声音，因为过于惊讶，而显得颤抖亦沙哑，“姑……姑爷……”声随影落，立于近前处，殷姨紧紧的，看着那对我无限温柔呵护、我执手的男子。
凌霄由着殷姨打量的目光，只垂眸看我，目光无限柔怜。
我回以凌霄一笑，看向殷姨，道：“殷姨，你不曾看错人，他……”回手，反握住凌霄，“便是师兄——”顿了顿，“师兄他，回来了。”
“这……那……”殷姨看看我，又看看凌霄，表情甚是缤纷多彩，既难以置信，又悲喜掺半，好半响，方道，“不……不是说，姑爷他在那宫中寒玉潭深处的么？小主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笑了笑，凌霄亦是笑了笑，对我道：“诗儿，你先与殷姨聊，我先且去追思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