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淡淡一瞥,紫袍的人便放下扇子,执起杯盏。
“紫荆该不是千里迢迢从西北赶来无双城,跟本王喝茶?”君玄翌放下杯盏,抬眸望了望对面悠然品茶的男子。
“我希望在我除掉成王羽翼之时,王爷……能相助于我。”定定地望着对面漫不经心的君玄翌。
君玄翌攸地抬起眼,望向对面的人,似乎是想看出些什么。
紫袍男子低眉抿了抿杯中清茶,轻笑如风:“我只是想要他们的命,并不想要皇位,那不是我喜欢的地方,高处不胜寒,偏偏我怕冷。”
君玄翌淡笑不语。
“本王如何相助?”君玄翌淡问道,他在朝中有何势力,他一无所知。
“只要时机到了,王爷自然知晓,只需要相帮便是,日后这霁月的江山,便是你的。”紫袍的男子,轻笑如风,淡定若水。
“你肯定我会帮?”君玄翌漫不经心的笑。
“有付出才会有回报。”折展一展“我不喜欢老被人占着便宜。”淡笑如风。
君玄翌笑而不语。看不透他笑容背后的心思。
紫荆王,若在朝中,必将是他最为强劲的对手,但现在他们是精诚合作的同盟。
紫袍男子淡定自若,她知道,他已然答应了他们的合作。
“那么也请王爷转告你的王妃,不要再对我的人下手”紫袍的男子轻笑淡语。
君玄翌执着杯盏的手一颤,茶水洒落几滴,他的人?她是他的人?抬眸望向对面的人,那清雅俊逸的脸,云淡风轻。
见了他的反应,紫袍男子淡笑,她就是他,她不就是他的人,望了望桌上的木雕笑了笑,缓步离去,一如往昔的淡定从容:“既然无缘,何需誓言,既不回头,何必不忘,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错了便是错了,何苦执著。”淡然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白衣胜雪的声音,蓦地转头望向渐行渐远的声音。
这……是她要带过来的话吗?
错?他们之间,到底错在哪?为何前一天还对他笑颜如花的人,一个转身,对他,便是冷若冰霜了,错?他们错在哪了?
错在不该相识,错在不该关心,错在不该动心……
相遇,那便已经是错。
风起,落英缤纷,白衣胜雪的男子,绝美如画,摩挲手中的木雕,眼神悲凉,令人心惊。
紫袍的男子,出了天上人间,不经意向向瞥了瞥,暗自好笑,跟踪的技术这么拙劣,也来跟他,嘴角扯起一抹笑意。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眨眼的功夫,紫色的身影,便消失无踪。后面的两人面面相觑,半晌离去。
月黑风高,春日的夜晚,轻寒料峭。
白色如鬼魅的身影,从房顶一闪而过,奔向成王府的方向。
成王府,困为近来连丧六子,府内上下,一片惊心的白。
空寂的王府,有几分凄凉。
灯影绰绰的房间,传出咳嗽声。
房顶的身影,面纱下脸,扬唇一笑,轻身一跃,落入院中,旁若无人的推门而入。
一进门,骤然心惊,暗叫不好,内有机关。转身,门已经被闭。
这老狐狸果然残毒,处处设有机关。
毒箭,暗器四面八方,骤然袭,长剑一闪,将所有暗器挡去,刚退一部,脚下空地,蓦的空落,足尖一点,上方的钢铁笼正骤然向下罩来。她被困其中,面对四面八方的暗器,窄小的空间根本令她闪躲不及。
退无可退,难道她就这样被擒,是她太过疏忽了。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近。
正在为难之际,强烈的剑气袭来,铁笼被劈开,几乎是眨眼间,一道人影,将她掠走,上了房顶。
而她开始发抖,那样熟悉的怀抱,那样熟悉的温暖,近在眼前,是他。
一运力,挣开他,翩然落地。
南宫叶落地一个踉跄,口中一阵腥甜,一口鲜血溢出。
“你怎么样了?”顾不得许多,几步上前将她扶起。心中却是思绪泛滥,他怎么会来,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他不是……
南宫叶骤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目光如炬盯着她的眼睛:“……为什么要那么做?”
萧玉人轻笑:“公子,你在问什么?”
拽着她胳膊的手,骤然收紧,让她微微吃痛的皱起眉,心底是暗涌流动。
“是你失忆了,还是以为一根针,就可以让一切就这样过去?……小七。”目光灼灼,几乎灼伤她的心。
她的心在颤抖,她下的针,不会失手,可是他……
定是他冲开了穴道,那种痛,有多痛,她何尝不知。
“我……不是她?”无力的闭了闭眼,压去心底泛滥的痛楚。
面纱被揭掉,一时相对无言。
那张让她思念欲狂的脸,近在眼前,却变得如此冷漠。
“不管你换多少张脸,你也是她,是羽化仙也好,是萧玉人也好,还是公子御,你都是她,这是你无法否认的事实?”南宫叶质问道,他知道,她的心里是希望自己是小七的,是那个笑容明亮如阳光的小七。
面对他的质问,她默然无语,忍住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欲要挣脱他的钳制,却无法憾动分毫。
那血迹犹存的唇起扬起笑,拉起她:“我来带你回家。”
萧玉人一咬唇运起内力,狠狠的挣脱,望着面前俊美卓然的男子,笑得凄然,摇了摇头:“……回不去了……我已经家破人亡了,小七……已经死了。”
两对而立,青衣男子,俊美卓然。
含泪相望,白衣女子,出尘如仙。
良久,南宫叶开口:“忘了那些,重新开始,我……”
“忘?如何能忘?看到二哥倒在我的眼前,看到爹爹和娘亲乱箭穿心,看到唯一的大哥,一点一点在我面前消失,看着曾经疼我爱我的亲人在我面前一个个惨死,看着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化为灰烬,我如何能忘?我以为我可以救活大哥,我留着他一个人在冰冷的玉雪峰,可是,他也死了,在我的手中,在我的眼前,一寸一寸的化成水,这一幕一幕,你要我如何能忘?”定定望向对方的人,字字句句,无不在揭着她的疮疤,重新将她的心撕扯的鲜血淋淋“此仇不报,我,死也难安。”
“我知道,我知道……”南宫叶走近着。在听到那一曲箫声,在看到她恶梦惊醒,在见到她伤累累,他岂会不知。
“不要过来!”萧玉人后退着喝道,她不要再靠近他,她不要再贪恋他身上的温暖气息,她不要再看到他,那样只会让她不舍,只会让她停下脚步。含泪摇头,苦笑:“你不知道,你没经历,你没有看到,你不知道他们对我有多重要,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在经历前世的苦痛,这个家对她有多重要,没有人知道。
南宫叶立在原地,不再上前,满眼沉痛,他心痛她的痛,他不想再看到她一个人独行于世,不想看到她一个要在仇恨中挣扎,不想再看到那样孤独无助的独自承受……
“……忘了吧。”如同叹息般的低语,飘散在夜风中。三个字,却仿佛用尽了生命的力气。她放不下这血海深仇,她要不起他的心意……惟有相忘。
难以置信的忘向她。
“……你要我如何忘?在一次又一次的相遇,重逢,你就你是蛊毒一般,一天一天,一点一点啮噬着我的心,到心里满满都是你了,你要我如何忘?”定定望着她的眼,这般天长日久渗入的深情,让他如何忘。一阵血气上涌,口中鲜血流出。
夜风中,白色的身影,微微颤抖着,倔强的转身:“……如果可以,我宁愿救我的,不是你。”那样,你就不会,受这么多的伤,那样你就不会热著于此,那样,你就是你的剑神,我还是我……
她不敢再看他,他的伤因她而起,他的血为她而流。她的心怎会不涌,她的心何尝不是在流血。
强行冲开穴道,抵抗药力,会有多痛苦?她怎会不知。就算及时施救也会昏迷数日,而他定是一醒,便出庄相寻而来,明明已经受了伤,明明不能动用内力,却还冲进去相救……
她已经欠他太多了,她不要他再为她一再受伤,一再付出,她……还不起。
转身,泪流满面,手心已经指甲刺破,鲜血淋淋。
一步一步,仿佛用尽了生命,离开……
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
一步一步,一步一断魂……
身后颀长的身影,满脸血污望向一步一步离去的身影,含泪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眸中的不舍,绝望,深情,一一涌现。
现在他的出现,只会阻碍她,只会让她更为艰难。
握剑的手颓然松开,如果,他的剑,不能保护她,不能为她挡去灾难,他……要来何用。
既然决心相寻而来,他们之间,又岂是一个忘字,便能了断的。
她不记得她是怎么离开他的视线的。
一步一步,几近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她不敢回头,不敢再看,不敢再想,只知,一步一步离去,一步一步离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