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亦是远远的就瞧见了立于门外的裴九,见他一身水墨色常服,身姿挺拔,如往常一般,来人这才微松口气。她匆匆行至裴九面前,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问道:“她呢?人在哪里?你呢?一切可好?”
“咳咳咳……”
房内传出一阵低沉的咳嗽声。
裴九张开口还未回答,来人已快步入内。
“主人——”
一阵轻唤,令房内的众人一惊,只见入内的女子,秋波明眸,芙蓉皓齿,青丝微乱,一路的风尘仆仆,却丝毫不见颓然,眼底饱含着关心,疾步奔向床上的凌飞霜。
凌飞霜微侧头看着她,冲她勾了勾唇,“轻容。”
她的黑眸中有欣喜浮现,只是苍白的脸带着明显的衰败之色,连带着眸子仿佛也没了活气,仿佛只是一具空壳躯体一般。
轻容只觉心口一阵窒息,见凌飞霜似困倦一般微闭着眼睛,不由轻摇着凌飞霜的手臂,隐有哭意唤道:“主人……”
她的双手亦是不住地颤抖起来,前段时间的梦境又浮现在眼前——
梦中,裴九身死,主人坠入悬崖,她浑身是血,苦苦挣扎许久,可是到了最后,却连个尸首都没有留下,全部入了兽腹。
轻容惊醒后,一连几日都寝食难安,她始终放心不下凌飞霜与裴九,于是日夜兼程追寻着凌飞霜的脚步,赶到了明月城。
她一路上都在告诉自己,梦是相反的,可是眼前的一切却昭示着——或许,那个梦,最后的天人永隔是真的……
轻容看着凌飞霜原本饱满的双颊早已凹陷下去,身子虽覆在被衾之下,却依然能瞧出那种瘦骨嶙峋的感觉,呼吸更是若有似无,终是忍不住啜泣起来。
锦被之下的手指微动,凌飞霜费力地睁开双眼,眼眸转向床边之人,她憔悴的容颜染起了笑,苍白的嘴唇动了下,安慰她:“轻容,无须担心,我没事……”
她还和以前一样声音轻柔地唤她,轻容的眼泪瞬间疯狂地涌出来,湿了脸颊,透了衣衫。
“主人——”
凌飞霜眼眶微红的看着床前的轻容,她感受到了轻容的悲伤,其实她亦与她相同。
只是,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自坠崖后,她的身体便不行了。
以往,她还可以勉强用内力压抑住体内黄泉蛊的毒性,如今,怕是要压抑不住了。
陡然间,又是一阵噬心之痛,她锦被之下的手指瞬间紧握,冷汗直下,余光瞧见轻松的惊慌担忧,将口中的痛吟尽数吞下,掩饰般地咳嗽起来。
“主人……”轻容轻抚着她的胸口,回头欲喊大夫上前,却被凌飞霜抓住了手,她急促地喘息着,撑着身子要起来,轻容拗不过她,只得扶了她起身,又在她的身后垫上软垫。凌飞霜又咳嗽几声,握着轻容的手不肯松开,艰难地笑了笑:“原本,我以为小九不在了,我的唯一念头就是活着回到无忧城向你赔罪,向五叔赔罪,给你们一个交代。如今,知晓小九与众人都没事,我已无遗憾,更何况能在我这一生最后的时间看到你,我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