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怼兮威灵怒,
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
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
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
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
魂魄毅兮为鬼雄。——屈灵均《九歌·国殇》
公元前326年
魏王重用公孙衍为大将,整改军制,操练兵马,赵侯语深感不安。遂以顽疾之躯,说动韩侯共同出兵伐魏。
赵韩联军,包围魏国襄陵。三月久攻不破,孟秋中旬,魏国反扑。韩侯惧,退去。
赵失其所与,亦退。
近二年来,与秦、齐、魏的交战中,赵国先后失去蔺、离石二城。在接踵而来的压力下,赵语愈发喘不过气来。
终于,噩耗传来!
下旬,赵侯卒。
邯郸城内,恸哭三军俱缟素。
仲秋元朔,年仅十五岁的赵雍即位,为父加封谥号曰:“肃”。史称,赵肃侯。
临终,告知赵雍收复失地。告慰,先人!
赵肃侯在位二十有四载,整顿吏治,不废军事。戎马一生,近乎连年对外征战。于硝烟四起的乱世之中,保全基业。
魏王自魏罃即位后,百年霸业江河日下。不思稳固三晋联盟,反而倒戈相向。赵侯赵语迎难而上,接替了魏王魏罃,扛起了三晋扛把子的大旗!
穷尽毕生之力,壮大赵国,霸业为笔,硝烟为墨,谱写了其一生出奇……
正值此时,赵国又收到了一个噩耗:“君上,秦楚燕齐魏五国各自率精兵一万前来吊唁!”
“哼!带着都精兵来参加葬礼了,依寡人看,吊唁为虚,示威为实!”新君赵雍冷哼道。
此时,赵雍跪在灵堂。身后,一群大臣随侍在后。
“王叔,汝怎么看?”
赵成说道:“忍辱负重!”
赵雍面色变了变,目眦尽裂,终还是叹了口气:“唉,君父新逝,如今……国土还要遭人践踏……”
辅国大臣,肥义说道:“君上,小不忍则乱大谋。越有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而吞吴。
然,今日却不可!五国军队,俟机图赵。采取针锋相对的强硬应对措施,摆开决战的架势来迎接这些居心叵测的‘吊唁使者’。”
“言之有理啊!肥义,寡人命你为赵国之相。暂时执掌军权,望尔能不负众望!”
“谢君上!”
一个大臣忽然说道:“君上,也不是太糟糕嘛!战国七雄中,不是还有两个国家未犯境吗?”
“废物!二三子,且与寡人拖下去大辟!不……车裂!”
“诺!”
“啊……君上饶命,饶命啊……”
赵成闻言冷笑,蠢材!
你要是拍马屁也可以,想肥义一样。拍得好,拜相。
不好……呵呵!
剩下的两个除了韩国,不就是赵国自个儿了吗!?韩侯是个守成之君,且两国相交融洽。
肥义站在城门楼上,俯视下方。叹道:“黑云压城啊!”
“走,随吾会会他们!”
城下,各国使臣及军队条理有序的林立在邯郸城面前。
“吱呀——”
城门开了,肥义单人匹马缓行而出。振了振衣袖,拱手道:“诸位,来的正是时候啊!
正赶上先君动迁起陵之时,莫不是意欲为肃侯送行乎?如此,义代君上谢过诸位!”
话音刚落,五国使者不知所措。
“我们……”
肥义赶趟的说道:“哦,好!那就开始吧!”
“呜——”
号角吹响,新君赵雍一身缟素,步行于前,脚步沉重。随即,殡仪队仗方列自大门而出,俱缟素,无兵械!
此时,五国军队不约而同的让开道路,两侧伫立。
全程十余里,赵雍无一丝懈怠。然,其身后的五国军队却是不胜其烦。直到肃侯下葬,礼毕。赵雍对着五国方向跪拜。
肥义对赵雍耳语,随即赵雍说道:“感谢诸公侯派遣各位来参加我父葬礼!雍,在此叩谢!”
赵雍,拜。
拜,
再拜。
“葬典已毕,雍悲伤欲绝,且染病数日。恕,不能招待诸卿了!就此别过!”赵雍眼眶含泪,颤声说道。
诸侯军闻言,心中异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油然而生。看着仪仗远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数万大军,白白的参加了一场葬礼。但,使得整个葬礼空前绝后的隆重!纵有无奈,然而他们却无法对赵国军队发动突袭。
义,大义!
赵国俱缟素,无兵刃,掌握了大义。原本出兵胁迫即为不义,现在对手无寸铁之士出手,则是为不仁!如今之局,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然则,五国联军未退,仍对赵国呈攻势。
信宫内,肥义为赵雍谏言道:“臣下认为,应尽快联合韩国和宋国这两个位于秦、魏、楚、齐之间的国家。
赵、韩、宋三国形成‘品’字型结构,可使秦、魏、楚、齐四个国家置于两面受敌或者三面受敌的被动局面。”
“肥相,寡人既然说交由你来处理,那汝便有自决权力。”
肥义闻言大为感动:“多谢君上信任……义必不负所托!”
……
赵军大营,肥义将写好的简书交给亲卫。
“你快马加鞭将此物呈于楼烦王,务必亲眼见到他打开!”
“戎狄?!”
“听见了没有!?”
“啊……是是是!诺!”
肥义对着另一个亲卫道:“汝,将此竹简交于吴国旧地的越王无疆。当时,他看罢自会知晓其意!”
“诺!”
肥义说完,感叹道:“现在少了两个敌国,既无内忧亦无外患,赵国暂时安全了。”
赵刻闻言,挠头问道:“国相,何为内忧,何为外患?少了两个敌对,又作何解?我是武将,不明白啊!”
“呵呵,中山为内忧。虽然已经楔入赵国的版图内,但经常受齐国的指使,从背后攻击赵国的都城邯郸,它的存在对赵国的威胁比外部的强敌更大!
吾去信楼烦让其出兵伐中山与燕……要知道楼烦王惦记这两个地方已经好久了啊!而越王无疆复国心切,哼!
如此一来,不就少了两个大敌了吗?”肥义原本紧绷着的脸舒展开来,笑道。
赵刻忽然说道:“不对,不是两个大敌!”
肥义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两人同时大笑。应该是三个大敌才是!
中山国自顾不暇,在去掉了燕、楚两个强敌及一个内患之后,魏、秦、齐团队对赵、韩、宋团队就没有什么优势了。
最终,在将军赵刻的命令下,前来会葬的五国军队不得进入赵国边境,只许五国使者携带各国国君的吊唁之物入境。
是的,吊唁时带的财物还没有收取!
由赵国负责接待的大臣将他们直接送往邯郸。边境的五国将领各自呈书国都。
旦日
魏、秦、齐闻赵国重兵待客,戒备森严,而且赵、韩、宋联盟已成,不得不打消了要占赵国便宜的念头。俱去!
年少的赵雍初涉君位经受住了如此严峻的考验。
翌年
秦国
秦王宫
“吉时已到——”
“周天子特使,昭文君登台!”
昭文君端着天子赐胙,来到嬴驷面前,道:“秦君……啊不,秦王。呵呵,在下未曾食言。当年,吾言:‘他日,秦君如若称王,吾必亲赴秦国,赐君文武胙!’
今日,便是要履行诺言了!啊哈哈哈……”
“昭文君言重了,哈哈!”
“好了,那咱们开始吧!”
昭文君宣读道:“秦君嬴驷,继位以来:保境安民,尊崇周室,驱除蛮夷,振兴中原……今日称王,承天意,顺民心。天子欣闻,赐胙以贺——”
“拜!”
“再拜!”
“再拜!”
“礼成——”
“大王万年!秦国万年!”
“昭文君,寡人已备好酒宴,只待君入!”
“好,请。”
“请!”
群臣跟随其后,纷纷入席。
“来,乖儿子!尝尝这个!”
“好吃!”
墨羽带着长子墨宁来到王典,礼毕之后,最早入的宴席,一来就开始大吃。
墨宁还是同墨羽有所不同的,吃相没有那么不堪。当然,这也与田婉璇的家教有关。至于墨羽,则直接端起了器皿。
次女墨柔,被田婉璇带去了齐国。齐王田因齐诞辰,派人秘密的请他们一家人前往。因为是家宴,所以也就同意了。
但墨羽因称王的事而无法前往,遂让田婉璇带着四岁的小墨柔前去,见见素未谋面的外公。
墨柔,是周显王四十年所降生。因婴儿时温柔恬静,遂命名为“柔”。
谁料随着年龄的增长,小丫头越发活泼好动。不喜红妆女红,却爱舞刀弄棒……
“你看……成何体统啊!”
“是啊!”
“听说,大王近几年来一直对墨羽不瘟不火的。这个太师之位,也是有名无实啊?”
“迟早的事儿!”
“正所谓功高盖主!墨羽手里有数万乞活军……”
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入秦王嬴驷之耳。嬴驷脸色水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在整个宴席过程中,眼睛从未离开过墨羽父子二人。
……
宋国边境
菏泽
一个仪仗队行驶在官道上,其中一个马车中,伸出一只手撩开车帘,道:“孤听闻当年秦王嬴驷就是在这里遭遇的‘匪徒’。”
“呵,寡人这么半天了都未见一个匪类!那魏国居然也好意思说是‘匪类’?”
“太子,前方便是宋国了。只要越过了宋国,就离楚国不远了。”车夫说道。
“是啊,此次为公父出使楚国,还不知会发生何事……滕国当何去何从啊?”姬宏叹道。
这一行人,便是滕国使者团。为首的正是腾公太子姬宏。
“孤听闻儒家孟子大贤正在宋国暂居,正好拜访一番!……以求治国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