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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他和她

黄昏,乌黑浓密的云霞在天边作威作福,残阳余晖给它们渡上赤金色的边。

这片土地,尸横遍野,鲜血清洗了地面,淌入那满目的疮痍中。

男子手持一杆通体漆黑的长枪,枪尖乌亮却没有沾染到一丝鲜血,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一丝丝阴冷的煞气,枪杆也不似是金属制的,上面满是刀痕剑伤,黑色的枪缨风中舞动着,一股气势就这样扩散开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粘稠的鲜血顺着他的眼角,嘴角和鼻翼流出,滚过脖子,滑至下巴,终是停住了,汇聚成大颗大颗的血珠,随着他喉结的上下律动,滴落在地面上。

男子一口气没有缓过来,就要载倒了。他一枪戳进地里,握枪的手从半腰滑到接近枪缨处,另一只手张开成掌,撑在地面上,单膝跪倒了。

眼前的东西越来越模糊,光越来越暗,不知道是因为天黑还是因为快要失去意识了。他太虚弱了,现在,哪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小孩,都可以轻易让他直接死去。

男子森灰色的头发粘着血,一簇簇的黏着,还有紧贴着额头的。他的瞳孔正见见放大,气息也正在消失,显然,他撑不下去了,就快要死去了。可他咬着牙,紧紧的锁着,眉毛也皱的像打了结了。

真的好不甘心,这就快要死了吗,圣家,父亲,母亲,爷爷,小妹,紫灵姐……是我害了大家,也是我,这么没用,报不了仇了,我很快就要去陪你们了,你们,你们可不要怪我啊。茌儿,整整七年了,你回了夜家,再也没来找过我,我好想你,但我不怪你不来,跟着我,随时会死呢。我只是,只是真的真的,好想好想再见见你,我,就要走了。

男子带着浓浓的愤恨和期望,渐渐的闭上了眼睛。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感受到她抱着自己的头抽涕。

她好像在摇晃自己,想唤醒,她的泪水滴落自己脸上了,湿湿凉凉的。好高兴,好心痛,好想抬起手帮她擦掉眼泪让她别哭了,可是,可是为什么,该死的,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天朗哥哥,你不要走,茌儿来了,你睁开眼看看茌儿好不好。”

夕阳,已经落下了,却挣扎着红着最后一抹云霞。

女子着一袭深紫色长裙,双膝跪倒在地面上,她紧紧的抱着他的头,摇晃着,失声痛哭。

“天朗哥哥,都怪茌儿不好,这些年,你怎么过的啊,你一定很痛苦吧。茌儿没有陪着你,你心里一定一直怪着茌儿吧。茌儿不要你死,你一定要活着。”她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良久,她好像想起什么了,她又抱着男子的头,深情的望着他的脸,而后,拨掉男子额头上的发,吻了下去。天朗哥哥,我不要你死,你可一定要活过来。

女子身体忽然灵光大盛,七彩的光芒耀亮了这整片地面,而后,直冲元宵。她双手结印,由深邃的紫色逐渐变得血红的眼睛里透露着毅然决然。

夜家夜灵体天赋法,祭!此法需要以施法者全部的灵力和生命力,包括灵念力尽数奉献出去,可挽救刚死去不足一个时辰,魂魄还在天地间游荡的人。然而,成功几率只有半数,并且,不管是否成功,施法者必死无疑。

如果成功了,天朗哥哥就能活过来了,如果失败了,我便与他一起走。可是,天朗哥哥,我还是希望你活着,你一定要醒过来。

女子体内的生机,正在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飞快的流逝,面容,也渐渐的渐渐的衰老,可她的嘴角,挂着无悔的笑,因为,她感受到了男子体内重新涌动的生机。

谁,谁啊,是谁在呼唤我,我好累……

男子的灵识感受到阵阵呼唤,甚至,逐渐的变得清醒起来。他还没有恢复,还睁不开眼。但是,他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要,茌儿,不要啊,你快住手,你听到没,我不许你这么做!夜茈茌!你这个彻头彻尾无药可救的傻瓜!我现在让你赶紧住手!动啊,快动啊,我怎么动不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啊————

可是,任由男子的灵识在心里如何撕心裂肺的呐喊,她也听不到分毫。她能感受到,她的天朗哥哥得救了,好开心啊。

终于,仪式完成了。

男子挣扎的睁开眼,看到身边躺着的生机就快散尽的女子,他慌忙的爬过去抱紧女子。看到一脸皱纹,却眼含温柔的看着他的女子,他的悲伤决堤了。

他还说不出话,只能呜呜的发出哭泣的声音。他歪扁着嘴,泪珠一滴一滴的滚落。

太好了,成功了,她的天朗哥哥终于活过来了!

女子看到男子活着,由心的笑了。而后,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先是一怔,而后慌忙的别过头去,她费力的抬起同样满是皱纹的手,遮着脸。

“天朗哥哥,你别看,茌儿现在很丑,茌儿不要你最后记住的是我这般模样。”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刺痛了男子的心。

他呜咽着,埋下头来,侧过去,和她脸贴着脸,紧紧的抱住。

“天朗哥哥,你还是这么听茌儿的话呢。”

“天朗哥哥,你是不是怪我,七年了,我一直没有出现在你身边。”

“对不起哦,天朗哥哥,茌儿也想一直陪着你呢,可是,我回去就被家里关起来了。茌儿每天费力的修炼,终于,他们拦不住我了呢,茌儿是不是很厉害。”

“茌儿一个月前离开了家,寻着消息找你,没想到,茌儿看到了你,刚见面又要分别了呢。天朗哥哥,茌儿好想好想你,这七年,茌儿都快疯了呢。你不要怪我,好吗?”

“咳——咳咳——”突然,女子一生咳嗽,让男子一阵慌乱。他抬头一看,女子的身躯,正在渐渐模糊,变得透明起来。

他内心的悲痛已经到达了极限,仰起头,他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怒吼。

“天朗…哥哥,茌…茌儿就快…走了,你…要原谅…茌儿哦…不许…想着和我…一起走,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天朗哥…哥,像你…这样…的大木头,一定…要找一个…好…姑娘…照顾你,不过,你…也要好…好待…人家…哦,不许耍…脾气…”

“天朗哥…哥,我…真的…要走了,好舍不…得离开…你,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呢,在…梦里的…一切,茌儿…都记…记得,不要…再难…过了,茌儿…想你每天…开…开心心的…”

“在你…老去的时…候,如果,还记得,有…个女孩,叫…夜茈茌,她,爱你,至深,就够了…”

终于,女子完全消失了,化作了虚无。

男子呆滞的仰着头,张着嘴,一行一行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他望着女子就这样离去,什么也办不到,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话也说不出,还真是个废物呢……

女子最后的灵念像一只翩飞的蝴蝶,她绕着男子转了又转,不忍离去,最后,还是飞向了空中,而后,破碎了……

……

“茌儿!”圣天朗从梦中挣扎着醒来,他情绪显得很激动,久久不能平息。

在茌儿死后,他其实每天都会做关于她的梦,可能是因为最近眼前这个叫叶柒澜的臭小子终于快修炼到先天紫气道极经第七神环了,可以灵念实质化开眼了。终于可以找到茌儿的那片散落的灵念碎片了,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了。

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把你找回来!

而此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眼见太阳又快要出来了,叶柒澜竟然早早的醒了,盘膝端坐在一座高丘上。有是一个早上,紫气即将漫来,他能不能成功的凝练出第七道神环呢?天朗默默的没有打扰他,一脸期盼的盯着。

终于,即将破晓了!

东方泛着云烟,深紫色的气机在氤氲着,朝阳在幕下做足了准备,酝酿着盛大的开场礼,而另一边,残刀般依旧耀着光的月,依旧眷恋着苍穹,迟迟不肯离去。

叶柒澜面朝东方正襟端坐,几缕飘逸的发在晨风中温柔的舞动。

他的头顶,一截悟道天音树躯干悬浮着,它蜷缩着的枝叶慵懒的舒展了腰身,粉色小巧的铃铛们,也跟着风的节奏律动。

云曦点缀,少阳绽光辉。

淡紫色光粒在树叶上凝聚成型,随着天音树的枝干一震,光粒子脱落,绕着树身飞速的旋转,而后,形成一条条线,向叶柒澜的眉心汇去。叶柒澜脑后的六道神环愈发凝实,他双手结印,口中一声低喝,六道神环变成六个飞速聚灵集气的漩涡。然而,却并没有凝成第七个漩涡的迹象。

还是失败了吗?依旧没有时机成熟吗?

圣天朗死死盯着,他很不甘心,现在,他找茌儿灵念的执念越来越深了。

太阳都快完全出来了,看来今天,依旧不行呢。

叶柒澜脑后的那六个小漩涡声势正慢慢变小。看到这儿,天朗叹了一口气。

哎,还要再等等呢。

就在这时,悟道天音树又一次抖了一下枝桠,从叶尖坠落一滴七彩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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