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失去了父母的我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无依无靠,伤好之后就直接转到了政府安排的残障青少年康复中心,明明我并没有因为那次事件而缺胳膊少腿。真是个奇怪的决定。
“这就是那次爆炸力活下来的孩子?”“真可怜啊!”“嘘,小声点儿,不能刺激到他。”看护士们的交头接耳,看似表面上都怀怜悯的心,实际上呢?也许她们根本就不在乎我,我就是个扮演她们茶余饭后里的小丑。一直都是这样,人类为什么总要对他们毫不关心的东西装出来同情呢?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大还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容,恐怕都不是,都只是,掩盖自己的虚心罢了。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这期间,有很多自称是我父母同事朋友的人过来看我,哼,假惺惺的。
“他还是不肯和别人说话吗?”“那倒也不是,偶尔也和我们看护人员说两句,看来那件事情对他刺激太大了,毕竟要有一个康复的过程的。”“呜呜......太可怜了。”一位自称是我母亲闺蜜的人一边擦着眼里一边和院长交谈着。
康复中心的餐厅里。
“请大家跟着我做,左手拿起筷子,像这样,对,你们做的很好。”一名看护士在教大家吃饭。
“哈哈,这不好的,哈哈这不好的,不哈的,不好的嘿嘿。”一个长得像猪一样的傻子在我桌子的对面,忘乎所以的玩着自己的食物。
“乔乔,不是这个样子的,来,我来教你。”一名看护士面带笑容的,耐心的教着这头猪吃饭。
呵呵,吃饭也需要人来教,都是傻子吗?对啊,这里本来就是傻子的聚集地嘛。
我的周围,嬉笑声,摔打声,哭闹声,安慰声,在这一切表面的声音背后,其实是:
‘太恶心了,都弄到我裙子上了,这个死胖子,为什么我要照顾你呢,真是太倒霉了。’
心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那次该死的“爆炸”之后,突然之间,我的世界里偶尔会多出来了另一种声音,不是人嘴里发出来,不是物品发出来,而是从人心里发出来的。不是每天都能听到,但出现的时候会格外的清晰特别。
“既然这么嫌麻烦的话,为什么还要干这份工作呢?”我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位年轻女看护士的眼睛说道。
“你怎么?”她吃了一惊,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立刻又放松下来:“没有啊,你说什么呢?照顾你们是我们的职业啊,怎么会嫌麻烦呢?有什么事情尽管和大姐姐说就好了,哈哈。”
这就是一如既往的虚情假意,无时无刻嘀充斥在我周围。这就是所谓大人的世界,明明讨厌的不得了,却要装出来另一幅面孔,真正恶心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院子里,我躲在围墙角落的阴影里看着满院的智障们嬉戏打闹。
“嘿嘿,我的,这是我的。”“肥猪”乔乔一边傻笑着,一边跟着球在地上打滚。过了一会儿,这其中两个长得很成熟的人朝角落里的我走来,一个个子很高,而另一个很矮。
我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呵,长成这个样子也能叫青少年?”
“啥?”高个子说。
“打他!”矮个子说。他刚说完,高个子就一拳砸在了我的脸上,我被直接打倒在地上。
但事情没有完,高个子和矮个子一起上来用脚猛踢倒在地上的我。
“传球!好球!赢了!”他们一边踢一边儿喊着,这动静终于惊动了在远处的看护士,他们迅速上来制止这场殴打。
“103床和109床的孩子又发病了,赶紧把他们关起来!”院子大声地指挥着保安把那两个家伙架走。
“政轩,你没事吧,啊,你头上流血了,在这不要动,姐姐来给你包扎。”一名看护士略显焦急的对我说。
‘唉,真是一群不可爱的孩子啊,居然还打架,我待这里真的不要紧吗?搞不好会有危险的,啊,好担心啊。’
我瞪了一眼她,一把甩开她搀扶我的右手,然后艰难的爬起来,独自向住房走去。
“哎?他真是怎么了?”女看护士很疑惑。
“你是新来的吗?这个孩子就是样子,父母去世了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就变得特别的孤僻,要不也不会送来我们这里,暂时不要理他就好了,没事的。”另一位看护士给她解释道。
病房内,窗边花瓶里的百合花已经枯萎,微风吹进屋内,带动白色的窗帘,宣告着一年的春天又将来到。
094,我的床牌号,上面清晰地写着我的名字“柳政轩”,以及我的病因--心理认知障碍(非先天性)。我打开床边桌子的抽屉,这里面只有一部损坏严重的手机,是我仅有的私人物品。我拿起手机,看着破碎屏幕里那个破碎的我,就这么一直看着,看着。
“呐,老爹,今年的礼物我就不要了吧,毕竟,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三月中旬,室内活动室。
“今天有市里的领导要来视察,所以,我们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听明白了没有?”院长在一旁对着看护士们训话。
‘又把我们当成工具一样使用,院长这个人真是太糟糕了。’‘又要忙一天了,好想回家休息啊。’在院长不停讲话的同时,看护士们里心理活动也越发的频繁起来。
“总之,千万不能在领导面前出现大乱子,就是这些了,解散。”
无比愚蠢的一天又要开始了,虚伪的面具早已戴在了脸上,我从角落里起身,走向一名看护士。
“嗯?政轩,有什么事吗?”她看见我走过来就问我。
“我想去撒尿。”我冷冷地说。
“哦,要我带你去吗?”她微笑着对我说。
“不用!”我转身就出了门,“笨蛋吗?去厕所还要人陪。”我自言自语道。
当然,去厕所只是个借口,我讨厌像猴子一样被人参观,好像被人看过后我们的生活就会立刻好起来一样,看护士也好,来参观的这些人也好,不过都是些怀着个自目的的傀儡罢了,会真的关心我们?哪一年的笑话。
我在走廊上独自向房间走去,就在这时,一个女人从拐角处突然冒了出来,我们撞在了一起,双双倒在了地上。
疼,是哪个走路不长眼的家伙,我迅速坐起来,捂着后脑勺,心心暗暗咒骂着。
“啊,好疼。”一位有金色长发的女人出现在了我面前,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她马上就注意到了正在盯着她看的我,她立刻爬起身过来,伸出一只手给我,说:“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没事吧?”
‘真的对不起,啊,他好可爱哦,他没事吧,要不要送他去医院啊?’
“可爱?”我疑惑的说道。
“对啊,好可爱的。啊,不是不是,诶?我有说过这句话吗?现在首先应该是”女人将倒在地上的我拉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上的灰,然后对我说道:
“我叫艾娜,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