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早晚会来的,我之前一直提心吊胆很多日子。”牛斌蓝说:“其实你们如今把我抓了,我反而觉得释怀了。”
“你既然知道会被抓为什么还要犯下这种案子?”柯老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砍的都是绑着高腰马尾的女性?能跟我说说吗?”
“有烟吗?”牛斌蓝恳求道:“给我支烟吧,事到如今,我知道我不交代清楚只会给自己找麻烦,我想抽根烟慢慢说。”
我拔出一支烟给他,他接过烟道了一句谢谢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出生于海定市的一个小村子里面,父母离异,我从小跟着我妈,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但在我这,我宁愿我是个孤儿。
我父母离异的原因很简单,我妈是个嗜赌如命的家伙,说好听点叫赌徒,说白了就是麻将精。她非常喜欢搓麻将,但是点儿背,总是输,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我爸还完大概七成之后就跟他离婚了。
我以为她跟我爸离婚之后她能够改过自新,干点正经生意,好歹把债还上,让这个家好过一点。但结果离婚之后,没了人管,她反而变本加厉地去赌博,钱越欠越多,但她还是不停地赌,不停地赌。
我那天就是说了一句妈妈不要去打麻将,她就抄起柴杆打我,打了很久,直到对面的姐姐放学回来劝了她几句,她才收手。
我一开始觉得我只是那天搅了她的心情才挨打的。但是她之后每次在赌局上输了就会拿我撒气。小则骂我,大则打我。
自那以后我就觉得,我好像真的不可能靠我老妈过一辈子了,不然我早晚毁在这个女魔头手里。于是我开始认真地学习,只希望将来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让自己农民翻身把歌唱,改变自己的命运。
结果到了初三毕业那一年,她告诉我,读完九年制义务教育就行了,高中大学什么的不要想,还告诉我,我这辈子就不配读书,学了一堆没用的东西,还给家里添负担。她甚至觉得我是个累赘。
你们应该知道,对于一个好学的孩子来说,不让他学习,还打压他的积极性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我当时是认为我只有学习这一条出路,结果她把我的出路给断了,自那以后我就自暴自弃,跟社会上的小混混玩到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过多久我就学坏了,我变得不学无术,变得无恶不作,但究其根源,这一切都是我母亲造成的。所以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杀了她。但是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我记得我母亲的特征就是绑着高腰马尾。别的我也记不清了。所以自那以后我就特别仇视绑着高腰马尾的女人,我觉得她们都像我母亲一样恶心,把好端端的一个家摔得支离破碎,把一个孩子的梦想说成痴人说梦。
因为之前打架,我进了号子,在号子里的两年,我生不如死,我内心只有两个想法,要么砍死我妈,要么砍死像她的。所以出狱之后我通过网购买了一把风途牌户外砍刀。到家我发现我下不去手,于是我准备去街上找找有没有像她的一些人,我那时候心烦意乱的,看见高腰马尾就来气,本来预计立马动手的,但出门的时候又怕我的样子被人看见,于是去买了一个面罩。然后我就走到街上去看有没有绑着高腰马尾的人,我要没记错的话我第一个瞄准的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女的,我当时直接拿刀砍她肩膀,然后又对着身子砍了几刀,在砍完的时候我觉得特别轻松,如释重负,就在那一刻我感觉好像我砍的是我亲妈,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了,我终于能反过来伤害她了,大仇得报的感觉令我振奋。我开始肆无忌惮的作案。每次得手之后我就觉得特别舒坦。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砍的不过是无辜的人而已。如果我想报仇,应该找我妈才对。于是我就想自首的,但是又怕自首完了会吃爆米花,就这么一直提心吊胆踏上了逃命的旅程,现如今你们把我弄进来了,我反而觉得舒坦。
“唉。”柯老叹息说:“你本来可以通过学习获得好生活的,却因为你的母亲中断了你的学业之旅。而且你的行为也蛮偏激的,没书读你可以先学技术嘛,有了技术有门手艺起码保证自己不被饿死,有空的话可以去图书馆或者通过各种途径去学习深造嘛,虽然学校是我们最依赖的学习天堂,但是迫不得已离开的时候,肯定要找别的方法解决啊。”
“谢谢。”牛说:“但是我觉得这次案子我进去,吃爆米花的可能性蛮大了,这辈子没做个好人,下辈子好好学习吧,我羡慕你们啊,好好读书,毕业了有正儿八经的工作,我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行了,我认了。落在你们手里,我心服口服。”牛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犯的错,总要人的,一味地逃避不是解决方法的问题,我相信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绝无怨言。”
“走吧。”我招呼道:“总要面对的,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我将他带出审讯室,准备好了案件的全部有关文件,将文件递给了方队说:“这案子完结了。人给你们当地法院去判吧,这人啊,我也不想多说,老妈不靠谱。行了,准备回去了。”
方队答应完,一路送我们到机场上了飞机,回到市局送走了鹿老跟子墨。我望着办公室的窗外,反复想牛斌蓝说有关他童年经历的话,我既同情他的遭遇让他迷失了方向,又憎恨他的无知导致很多无辜的人牵连进入此案。
其实人很多时候就只有那么一念之差,人生的走向就会发生特别大的变化。也许,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吧。
走出办公室,正好看到柯老向我走来,我迎了上去,问问他对牛斌蓝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