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胖满也有些庆幸,因为自己没能阻止范家的行动,反而是被打晕了,属于吃亏的一方,也许对方不会在意。
想到这里,胖满神色稍缓,看向青晨道:“老大,这、这个事情牵涉太大,我们,我们恐怕无能为力啊。”
闻言,青晨沉默了。
他从来没有出过栖霞镇,虽然书本上说过镇之上有县,县之上有小城和大城,但毕竟从未真正接触过,且少年得志,总以为天地就是栖霞镇这般大,只要讲道理,有自己这样的实力,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
可现在的情况完全颠覆了他过往形成的观念。
“怎么办?怎么办?”青晨告诉自己,“我绝不能任由张言被恶人欺负?”
他隐约感觉到,如果要管这件事,可能要面对一个完全超出自己认知和层面的庞然大物,一旦处理不好,不只自己生命有危险,更会连累爹娘,不由地有些犹豫,“怎样才能在不牵连爹娘的情况下,救出张言呢?”
张铁户毕竟是老于世故的过来人,看到两个年轻人不再说话,心念一转,便猜到是畏惧宝亲王势大。
虽然有些失望,可心里却能理解。
毕竟是出名的善士,就算想救女儿,也不忍心让两个年轻人及其身后的家族为自己拼命。
于是看了张大婶一眼后,张铁户颤巍巍地站起来,向青晨和胖满抱拳道:“两位大侠不必为难。只怨我那可怜的言儿命苦。老汉虽只是个铁匠,却也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的道理,为表达对两位的谢意,还请受老汉一拜。”
话尚未完,就径直跪了下去。
胖满离得近,连忙去扶,起来后,发现青晨依然在沉默,眉头紧锁,脸更是憋得通红。
三人对望一眼,以为是书生脸皮薄,羞愧于自己之前打包票的说法,故而以沉默示人,便都不再说话,静待青晨的回转。
其实他们都错怪了青晨。
青晨是书生不错,但是他更梦想成为叱咤天下的大侠!
所以读书之余,便经常看一些《侠客传》、《武林游记》之类的书增广见闻,更是以书中描写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侠胸怀要求自己。
因此表面上看,青晨是在沉默,可内心里却有如两个可以翻江倒海的绝顶高手在交战却难分胜负一般,纠结的很!
一个声音说,“不能救!一旦不成功,范家必定上报宝亲王,那时不仅你自己难逃一死,你的父母,张铁户一家,就连胖满一家,也都将难逃满门被斩的厄运。”
另一个声音说,“必须救!如果你不救,不但张言必然惨死。你这么多年形成的认知和观念,也必将轰然崩溃。你的未来该何去何从?难道要做一个庸人后悔一辈子吗?”
两个声音不断地争吵,导致青晨的脑子越来越混乱。
越是混乱就越难以自拔的想下去,甚至全身冒出黑气。
见到这幅情形,胖满脸色大变,知道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必须在内力沿着经脉逆行之前将人唤醒,否则必定走火入魔,轻则经脉尽毁,重则一命归西。
胖满虽然着急,可惜武功修为太低,只是接近后天境界巅峰,根本不能运功制止青晨,只能在他耳边呼喊。
可此时的青晨根本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完全陷入了自己的魔障之中。
一个声音继续说,“不能救,难道你想要害死你的爹娘和张铁户一家吗?”
另一个声音则说,“去救吧,让这一次的营救成就你未来的大侠之路!”
随着两个声音在脑中纠缠环绕的越来越深,终于形成了一股毁灭的漩涡,眼看就要彻底吞噬青晨脑中最后的一点清明。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刹那间一切都停顿下来,只有青晨的意识还在思索,只是那些惑人的声音没有了,整个脑子都清静了。
再去思考原先的问题,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难以捉摸的地方:“男儿生于天地之间,当俯仰无愧于天地,当学大丈夫精神:宁愿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也不能苟且偷生、迷失本性!”
“所以当然要去救,无须担心结果,一切生机都在于当下自己的努力。不去做,又怎能轻言失败?就算真的失败,也不过是命运的安排!”
一念通达,青晨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老大,老大,快醒醒,快醒醒啊,你不要吓我啊。”胖满带着哭腔喊道,“老大……”
胖满的呼唤传来,青晨微微一笑,正要回应,却发现胖满和张铁户、张大婶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尤其是胖满的那张大脸,更是几乎全部贴在自己的脸上。
本能地一激动,结果两人鼻子撞鼻子,都给疼的蹲在了地上。
张铁户见青晨缓过神来,连忙上前,“晨儿,老汉的事你也知晓了,这不是你能够应付得了的,还是算了吧,别连你也惹祸上身。”
青晨自然知晓张铁户的担心,可自己决定了的事,又怎能半途而废?当即回道:“张大叔不必担心,张言妹妹我救定了。你们赶快收拾好行囊,后天拂晓时分在镇东头的土地庙等我,切记不要声张,这两天也不要让外人看出有要去远方的迹象。”
说完,不等张铁户回应,对着胖满一招手,就快速地走出了屋子。
外面已经入夜,却有圆月当空、繁星点点,可青晨和胖满都没有了欣赏的兴致。
沉默地走过了一段崎岖的道路后,来到无人的荒郊,两人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青晨自然是要劝说胖满不要跟随自己去抢人,可还没等开口,胖满倒是先说话了。
“晨哥哥,我的老大!”胖满怪里怪气道,“我知道你想劝我不要跟你去抢人。我也确实很担心、很害怕,我担心连累我的家人。我害怕以后再也没有肉吃。”
说到这里,胖满本能地咽了下口水,声音更显得铿锵有力,“但你是我的老大!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是我们结拜时发的誓言!所以你不要劝我,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会跟着你一起去。哪怕是死!”
青晨愣住了,他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正经、认真、严肃、坚定、勇敢、简洁、可爱的胖满,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地抱了抱胖满,做了一个两人间特有的明天见的手势后,飘然回家了。
这不是青晨第一次在夜里回家。
自从武学修为突破先天境之后,爹娘就不再约束他非得天黑前回家,任何时候都可以,所以青晨轻车熟路地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可刚进门,就远远地看见大堂灯火通明,爹娘端坐在主位上,似在等人。
青晨心里有些惴惴,就想施展轻功越过大堂,悄悄回到卧室。
却不想还没来得及施展,耳边已然响起了青天钧威严的声音,“还不快过来,是不是想找揍?”
没办法,青晨只得硬着头皮去向爹娘请安,心中做好了挨骂甚至是挨揍的准备。
来到大堂,只听得两人正在说着什么。
其中一人,头戴纯阳巾,身着月白色祥云长衫,腰间束一根苍紫色连勾雷纹宽腰带,脚踏足丝步云履,面如冠玉,身高九尺,剑眉星目,两撇八字胡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鼻子下方,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可锐利的眼神中总似带着无法形容的沧桑。正是青天钧。
另一人,头梳流苏飞仙髻,耳戴纯紫水晶吊坠,一身天然去雕饰的素衣百褶长裙,眉若新月,眼如桃花,身段窈窕,面容姣好,站在那里就宛如在水一方的绰约仙子一般遗世独立,惟其不断敲击桌面的纤纤细指才暴露出她性格的活泼和可爱。正是商晴柔。
然而,令青晨意外的是,青天钧并没有立即开骂,只是在细细地端详了自己几息后,开怀大笑。
“我儿长大了,有担当,讲义气,我与你母亲甚为欣慰。”青天钧一反常态,“今日就赐你为父当年闯荡江湖所用的佩剑——游龙剑,望你从此后做事三思而后行。”
“啥?”青晨有些愣愣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青天钧继续道,“切记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智计才是以弱胜强的不二法门。”
说完,母亲商晴柔端上来一个打开的装饰精美的剑匣,露出里面一柄寒光逼人的宝剑。
看着宝剑,青晨激动的几乎无法呼吸,因为这正是他无数次梦到的理想宝剑,是他预想的可以伴随他实现大侠梦的理想宝剑。
“这,这。”看着匣中宝剑,青晨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之中。
六岁那年,他赌气一个人在九龙山脚玩耍,突然蹦出几个蒙面人要来抓他,危急边缘,青天钧不知道从哪里提着棍子冒出来,瞬间对上了众人。
可是那几个蒙面人武功高强,尤其是带头的一个老者,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金丝大环刀,硬是将青天钧手中的棍子削成了几截,逼的他险象环生、狼狈不堪。
关键时刻,青天钧从腰间抽出一柄青丝软剑,三下五除二就将众人制伏,却只是教训了一顿后就放走了。
想到这里,青晨不禁神情恍惚:“有这把剑助阵,我一定可以把张言救出来!”
于是再也顾不得刚才的矜持,大步流星地来到商晴柔面前,抓起宝剑就舞了起来。
商晴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的看着青晨舞剑,可细心的人,必然能从这微笑中看出一丝凝重和担心。
看着青晨舞了一会剑后,青天钧眉头大皱,因为他发现儿子的掠影分光剑徒具其形,少了一股刚猛之意,便飞跃下场,夺走游龙剑,“为父平时不曾教你练习这套剑法,今日破例,可要看好了。”
说完就朝堂外空地走去。
青晨一愣,完全不相信青天钧的所为。
商晴柔适时走了过来,慈爱地摸了摸青晨的头说:“晨儿,我的好儿子。你已经长大了,懂得什么是责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见青晨莫名其妙的眼神,商晴柔忍不住掩嘴一笑,“不要傻乎乎的站着了,来看看你爹的剑法,这世俗凡尘之中,可没有人的剑法能够超过你爹的。”
一边说,一边拉着青晨向着青天钧的所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