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那天,好像下雨了。
方南柯和方一梦蹲在草丛里,二人分别搜寻着不同的方位。死亡的气息混杂着雨水砸在二人身上,也许下一秒,双头狼就会从身后扑来——
“南柯,还撑得住吗?”方一梦抹掉脸上的雨水轻声询问。
“没问题,你呢?”
“你没事就好。”方一梦说道:“就刚刚的情况来看,估计全组……应该只剩下一半了吧。”
方南柯没有说话。她想到了他们刚刚发现的,被双头狼啃剩下的尸体。他们两个忍住恶心仔细数了一下留下的骨头和碎裂的布块。
这种考试,真的挺残忍的。
方南柯又使用了“探查”之术。她明白,此时多余的想法只会害得他们两个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可不是感叹生命无常的时候。
“喂,老哥,”方南柯询问:“你的伤……到底是谁干的?”
方一梦没有说话,他握紧手里的长剑,眼睛盯着远处的草丛。
也对,这种考试除了战胜双头狼以外,还有另一种风险更小的胜利方法——
方南柯睁开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下雨了。
她起身,这房间的法阵真是不可思议。外面的声音无法传进来,但是下雨的景色却能让里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就好像在欣赏一幅动态的画一样。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分。
方南柯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她又一次使用“探查”法术,小心翼翼地警戒着周围的情况——
“别这么提防他们了,现在,已经是你的胜利。”
方南柯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住。她二话不说直接抽出枕头下的小刀刺向说话人。
太诡异了,为什么自己刚刚完全没有察觉床上还有一个人?方南柯自认探查之术还是用得相当熟练。毕竟上一世被人追着打的日子实在太多,这种本事也算是被逼着练出来了。
她手里的小刀稳稳当当刺入对方的胳膊。可那白毛青年仿佛被自家小猫挠了一样,脸色连个变化都没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方南柯的脑袋,示意她不要那么紧张。
一时间,方南柯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幅画面。自己被绑在地上,而千仞岳和方一梦居高临下地站在自己面前。方一梦弯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仿佛正在说些什么……
不对,这也不是自己的记忆。方南柯吓得甩了甩头:上一世她根本不认识千仞岳。而且方一梦身边也没有这样的友人。
对于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方南柯有些发愣。她现在经历的事情都不是能用常理来分析的。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白毛青年拔出小刀,他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了。这倒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毕竟气运强悍的修士可以自行愈合这种轻浅外伤。不过现在有些尴尬的是,他和方南柯躺在同一张床上,四目相对。
然而,方南柯已经是五百多岁的老人了。这种事她还真没什么羞涩的。毕竟上一世自己也是有道侣的人,该做的也都做过。所以此刻她心里在想的是:这“千仞岳”的眼睛近看像融化的金水那样,挺好看的。
“南柯,提前恭喜你考试成功。”白毛青年把头凑近方南柯的脸,笑得温柔。方南柯有些恼怒地把他的脸推开:“你行了啊,别靠的太近。我跟你不熟好吧?”
“千仞岳”摆出有点受伤的表情,夸张地叹了口气:“是是是,你跟你哥熟。对了,上一世的今天,你似乎成功击杀了双头狼呢。”
方南柯一愣,这家伙怎么连自己上一世的事情都这么清楚?
“也是这样的雨天,只是身边的人不同罢了。”
千仞岳闭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你和方一梦那么努力地跑啊,跑啊……可是你们知道你们根本无法战胜全盛期的双头狼……”
“啊,那种绝望……那种痛苦……再加上自己亲爱的哥哥身上那明显不过的伤……”
“——所以,你选择了另一种方法。”
方南柯看着眼前不知为何激动得有些癫狂的青年,露出厌恶的神情:“这种事有什么好开心的?肆意践踏别人的生命,这种行为理应被天打雷劈。”
“哦,是吗?”千仞岳仿佛听到了荒诞的故事那样,不可思议地看着方南柯:“你不会认为,你哥身上的那道伤,是别人干的吧?”
方南柯闻言楞了一下:“什么意思?”
千仞岳上前抱住方南柯,他温柔地抚摸着她那张牙舞爪的头发,然后把嘴唇靠近她的耳朵。二人此时就仿佛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人,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亲昵而温馨。
“那个伤口,是方一梦自己撕给你看的。”
千里之外,山峦叠嶂。一个孤独的小亭子里,几个身着水纹道袍的青年正在聊天。
“我这边的考场今天早上就全部结束了,残了一个,还有一个似乎精神上有点问题。”
“那也算运气好的,有祈临家的二小姐在,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给你拉回来。”
“等下,我没记错的话……寒秋月师弟监考的考场是不是才退了四个人?”
“是呢,据说是用了新的考试题目。不过师弟也说了,最迟明早,他那边的也会结束。”
“不说了不说了,我去山里捞尸体去了……唉,命不好啊。”
不远处的寒秋月看着镜子里的画面,有些晃神。突然,他的腰牌发出了一声鸟啼。
寒秋月触摸腰牌,只听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传来:“乖……嗝!乖徒儿,怎么样了?”
寒冰似的脸庞丝毫不为所动,显然他早就习惯的对方的状态。他用毫无波澜的的语气说:“已经动手了,看来明早就可以让文先生休息了。”
“哎呀,老文她根本不在乎休息的。”令牌那边的人一幅满不在乎的口吻:“不过这么快就结束了?心够狠啊,我喜欢,诶嘿嘿嘿……”
寒秋月没说话,他故意把令牌的传声方式切回脑内传音。毕竟是自己的师尊,还是得留点情面不要让旁人听了笑话去。
不远处,寒为烟看着正在专心记录镜子里情况的师弟,露出温和的微笑。纤纤玉手轻轻撩起垂在脸颊边的碎发,然后偷偷捏了个指诀。
寒秋月觉得脸旁边有什么东西在戳他。一回头,发现是一只悬停的纸鹤。他接过纸鹤向后看去,发现寒为烟正被一群师兄围在圈内聊着什么。
似乎感觉到寒秋月在看她,寒为烟笑着向他招了招手。寒秋月对她礼貌地点点头,他的神情似乎还是那么冷若冰霜,但是双手却捧着那只纸鹤,很珍惜的样子。
只是他的双眼,不知为何莫名地有些悲伤。
深山的森林里,黑衣的少年正喘着粗气。
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把短刀。那刀身坑坑洼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少年的身后,一匹长着两个脑袋的巨型恶狼正在发出最后的喘息。它的身上划满了深可及骨的伤口,其中一只狼首甚至脖子都被扭了一百八十度。
方一梦一步一顿地走到双头狼的身边,他看着眼前逐渐失去生气的妖怪,举起了手中的短刀——
“那个,那个贫民,他居然独自击杀了双头狼?!”
“他手里的东西,不是法宝吧?”
“是有什么背景吗?或者说是世家的私生子之类的?”
寒秋月瞟了一眼旁边正在争吵的师兄们,没有凑过去。看来那边的考场是出了一个挺厉害的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