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蔓淑居然直接幻化成长歌的模样,代替他在锦绣家出现。
看到“死而复生”的长歌,锦绣家的家主有些坐不住了。他派人搜查了献祭的石室,然而那里被碧汀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根头发都不剩。
找不出证据的家主也试图试探出“长歌”的真实身份。可惜,碧汀的修为即使放眼整个大陆也是顶尖的存在。方南柯猜测这只大妖十有八九已经摸到了渡劫的边缘,很快就要突破了。
碧汀和“长生”关系非常好。从交换灵魂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守护在长生身边。而长生在苏醒之后,似乎也默默接受了这一切。
只是不知道为何,长歌在弟弟身体里苏醒之后,有意无意地抑制住了身体的灵力。他没有放肆地使用弟弟磅礴的气运,而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以前的习惯。
正值盛夏,长歌和长生在池塘边修炼。
“我说碧,额,长歌。你需要进行这种修行吗?”
“不需要啊,”碧汀注意到四下无人,他捏了个诀,只见池塘里的莲花悉数绽放,美不胜收。
“草木系的法术【群芳斗艳】?你的灵力这么强的?”长生看着池塘里盛开的花,忍不住偷偷伸手摸了一下。方南柯注意到,这些莲花似乎不是普通的观赏白莲,而是有灵气的药草。
“是,这种法术可以催熟低阶药草,也是大规模幻术的基础。等你熟悉那具身体之后,我可以教你。”
听到这话,长生很明显有些失落。他放下手中的莲花对着池子发呆。碧汀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变化,他不知从哪拿出一颗糖丢在他头上:“怎么了?不高兴吗?”
“我在想……长生他可能是无辜的。”长生坐在池塘边说道:“他不应该死的。我不恨他,也不恨父亲。我这么弱小,被家族拿去献祭本身也算理所应当……”
“长生,”碧汀开口打断了他:“有时候我觉得你们人类真的很像妖怪。”
他走到“长生”身边,坐了下来:“你们这些修士,为了得道成仙,真的非常残忍。”
长生有些难受地把头埋进臂弯。碧汀说的对,他们修士就是这样的。为了成仙,他们要去击杀已经活了上万年的妖怪,只为他身体里的内丹。为了成仙,他们选亲都会优先灵力修为而不是内心所爱。为了成仙,他们会剪除后代中懦弱无为的人以免坏了传承……
可即便如此,人们对于修仙仍然如此痴迷。因为人类的血肉之躯真的太脆弱了,没有仙法维持甚至不过百年。
“碧,长歌,我其实……很感谢你。”长生没有抬头,他继续说道:“小的时候,是你救了山林中险些被吃掉的我。这次在石室也是你救了我。我明明没有做什么值得你感谢的事……为什么……”
一边的长歌听了这话倒是笑了:“为什么救你?谁知道呢?一时兴起吧。”
长歌轻轻戳了一下长生的腰,长生怕痒,吓得直接蹦了起来。
“再说了,你也不想死不是吗?不然为什么会在石室里摇铃铛呢?”
“说到那个铃铛,”长生皱眉:“我最近怎么找也找不到了……不会是掉到什么地方了吧?”
“这可是件大事。”长歌难得有些严肃:“那只铃铛上刻着和我命脉相关的契约,谁摇了那铃铛我就必须把他当做主人回应。”
“等下,为什么你要弄出个这么麻烦的把柄?”
“这是效忠的证明。最早以前是你家族的太祖跟我定下的契约。那会儿我还不是什么大妖,有这个契约在,我也会受到他的庇护。”
长生点点头:“一会儿咱们回屋找找,估计是掉哪个床缝里了。”
记忆再次中断。方南柯摇摇有些沉重的脑袋。这是记忆深潜的副作用,时间过长会引起头脑不适,严重的可能会无法继续集中注意力阅读记忆。
不过方南柯反而不需要担心这个,给她施法的人非常贴心地将重点信息一一剪裁出来,根本没有任何多余冗杂的东西。这种精度的控制手段,让曾经已是焚天地破阶的方南柯都惊叹不已。
最后一段记忆非常短暂。长歌和长生已经长得和现实一样,不过长歌似乎受了重伤。
长生轻手轻脚地给他换了纱布,他的表情非常痛苦:“你真的和父亲大人交手了?”
“那个老东西似乎看出来我是谁了。”长歌闭着眼睛说道:“不过我还好反应迅速,早就把你的尸体和我的内丹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我的……尸体?”长生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的,你们家可能对这方面没有研究。其实人的灵魂和尸体是有关联的,想要杀死一个人的灵魂非常简单,把尸体完全焚毁就可以。”长歌有些嘲讽地说着:“不少地方记载的引魂之术都需要承载之物,你反过来想想就明白了。”
“那——”
“一会儿我们直接出发,去回收你的尸体和我的内丹。我没有内丹要对付那个老东西还真是有点吃力……”
说着,长歌捏了个诀,一把长剑应声出鞘,绕着他打了个转转。
方南柯明白了。这大妖为了伪装得更加彻底,特意把自己的内丹分了出去。毕竟内丹的气息很容易被高阶的修士探知,而且妖气和灵气差异明显。不过这蔓淑真的厉害,普通的妖怪光把内丹分化出去就该去了半条命,它怎么还能和锦绣家主打个来回……
不过,容不得方南柯多想,这段记忆似乎也结束了。方南柯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片花海里,无数的飞花缭乱了眼睛。远处,一轮大得异常的明月高悬在空中。自己仿佛身处画中。
她意识到自己居然回到了原本的身体——不,甚至是她“上一世”的身体里。她的衣服还都是行刑前的那套素白的衣裳,非常单薄。可这里的风似乎都是暖的,让人放松。
方南柯向前走去,她看到花海的中央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面孔非常熟悉,仿佛千百年间自己一直相伴。可名字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方南柯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百花袍,但是不对,他不应该穿这身衣服的。方南柯下意识地觉得这人不过是为了应景故意找出的这身衣服,他根本不是锦绣家的人。
可为什么自己记得眼前这人的习惯,却想不起他究竟是谁?
“南柯,来。”温柔的声音让人耳边一热。方南柯刚想回应,自己的胃却开始反抗。
怎么回事?我居然在害怕?
那人眼见方南柯不过来,倒也不恼。他背着手缓缓走近,轻轻抚摸方南柯的长发。
“这次的故事挺简单的,你马上就要解决了。”男人笑着对她说。方南柯注意到,这人的眼睛居然是亮黄色的,头发也是罕见的雪白。精致的五官看上去非常诱人,让人忍不住放下心防和他交流。
“你看上去还是很戒备……怎么,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了吗?”
方南柯张了张嘴,这人到底是谁?想了一下她询问道:“请问您是?”
“我?你以后会认识我的。”白发的青年开心地笑了,他似乎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可为什么,方南柯此刻的脑海里反复提醒自己,小心,戒备。
“那个,好的。那我可以走了吗?”既然问不出话让我离开总可以吧?
“去吧。去改变那可怜的双生子的命运吧。他们上一世非常悲惨,蔓淑看着自己想守护的人类惨死在自己手下,长玲玲拿着铃铛成为了大妖的主人,当然,还有你那惨遭灭口的小镇……你的选择会改变这一切,你明白吗?”
方南柯没有说话。她并不清楚上一世的龙州镇居然惨遭灭口。原来在她和方一梦走了之后小镇居然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
她真的不想在这个幻境多待一秒。这个对她如此亲昵的男人非常不对劲,她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快点离开。
突然,男人又叫住了她:“对了,你带上这个。”他递给方南柯一个非常华丽的锦囊。“顺带,你的哥哥叫什么来着?”
“我哥?”这是哪儿扯哪儿?“方一梦啊,怎么了。”
“一梦……这样啊。”白发男子点点头,他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恶毒。接着,就仿佛没事一样变回了无尽的温柔。
“那么,祝你好运,南柯。”
无数的花瓣簇拥着方南柯,她抬手挡住自己的视线。远处似乎还传来了谁的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