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嘉没开门,隔着欧式复古的镂空大门对外面的丁然道,“我从未见过二位,请回吧。”
丁然笑笑,“赵小姐不认得我们,可认得一个叫敏敏的小姑娘?”
赵嘉嘉眸色一深,又恢复如常,“我从未听说过什么敏敏。”
丁然撇撇嘴,她就知道这事儿不会好办,不过想想也是无可厚非,哪个年轻女孩愿意在嫁入豪门之后多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丁然不和她争论,“这就是赵小姐的待客之道?有些话,还是进屋好好聊聊的好。”
这话带了隐隐的威胁,赵嘉嘉却不为所动,“二位请回。”
说完转身就要走。
时越淡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敏敏的事,赵小姐的丈夫不知道吧?赵小姐不在意,不知你的丈夫是否在意他的妻子欺他瞒他,还早在嫁给他前和别的男人生下一女。”
见赵嘉嘉的脚步顿住,丁然心道威胁人还是不能太隐晦,又添油加醋道,“唉,这要是赵小姐不请我们进去,我们也只能把赵小姐五年前的一番遭遇捅出去了,赵小姐的丈夫宽宏大量,一定不会苛责的。”
赵嘉嘉被她的话激的攥紧了拳头,她转过身,勉强扯出笑容,声音多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进来说吧。”
给两个人倒上刚沏好的茶水,赵嘉嘉在二人对面坐下,一番简单的交流,她大概了解了他们的来意,无非是想让她和那个便宜女儿相认。
丁然没客气,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赵小姐,敏敏毕竟是你的女儿,还是别那么无情的好。”
时越没动面前的茶水,正襟危坐,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沙发边沿,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嘉嘉不动声色掠了时越一眼,方才在大门口时越站在丁然身后,加之赵嘉嘉没多余的心思,进了门才注意到这个打扮奇特的男人,竟生了一副如此昳丽的容貌。
抿了口茶,她稳下心神,“不是我不想要这个女儿,实在是我现在身份尴尬,现在相认,对我和敏敏都没有好处。”
不想做一件事,总是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丁然放下饮尽的水杯,眼前的女人精致又平静,好像她口中的“女儿”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词语。
丁然张了张唇,忽然道“……敏敏她死了。”
赵嘉嘉一下捏紧了手指,“……什么?”
丁然没说话,眼睛直直地盯着赵嘉嘉。
赵嘉嘉一下站了起来,俯视着丁然,她声音颤抖,“你说的……是真的?她……我是说敏敏,她真的……死了?”
依然没有人回答她,赵嘉嘉脑中百转千回,把一切想了个透彻。
怪不得,怪不得敏敏没来,来的是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原来那个孽种早就死了!
她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解脱和快意,丁然偏过头,不再看她。
眼前闪过敏敏那张懵懂又可怖的小脸,丁然再也坐不下去,于是起身道,“赵小姐,借个洗手间。”
无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对比丁然的焦心,时越显得毫不在意,自进门之后未置一词。
手指有规律地敲击沙发边沿,他轻阖上眼眸,只觉得二人的谈话索然无味。
赵嘉嘉瞧出丁然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不好对付的,唯恐她整出什么幺蛾子,当下道,“洗手间不好找,我带你去吧。”
上完厕所出来,丁然看了门口的赵嘉嘉一眼,知道她担心她“为非作歹”,丁然装模作样地环顾四周,故意道,“我能不能随便转转,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呢。”
赵嘉嘉犹豫了一下,答应下来,“当然可以,丁同学四处看看。”
丁然踱着步子上了二楼,赵嘉嘉跟在后面,给她介绍,“二楼都是卧室,东边这间是主卧,主卧旁边是晨晨的房间,其他的都是客房。”
晨晨?丁然思忖,应该是那个继子的名字。
“这是什么?”丁然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笔记稚嫩,不像出自名家。
赵嘉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哦,那是晨晨写的一首诗,非要让我裱起来挂上。”
二十来岁的女人嘴角带了笑,眼睛里泛着柔和的光。
——那是一个母亲面对自己的孩子时独有的温柔。
丁然怔了一下,问,“你们……感情很好吧?”
赵嘉嘉静静注视着墙上的那幅字,目光悠远,似是透过这面墙看到了过往的点滴,良久才出声道,“……那孩子,也是个可怜儿。”
——
从那幢高大的建筑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别墅区环境优美,没让时越用瞬行术,丁然想走一会儿。
路上的人不多,偶尔有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能住在这儿的,非富即贵,他们要赚更多的钱去维持光鲜亮丽的体面,一分钟恨不得剖成两份用,自然没心思注意路边时越的“奇装异服”。
“就这么放弃了?你可是答应了那个生魂。”时越出声打破了沉默。
丁然摊摊手,“人家不愿意我能怎么办。”
继续威胁那个女人吗?可是敏敏已经死了,本就是死无对证。
时越道,“生死相隔不足为道,她们母女相见不是难事。”
“我当然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丁然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漫不经心道,“那女人对敏敏唯恐避之不及,见了面只会让敏敏受到更大的伤害。”
顿了顿,丁然不无惋惜道,“真该让赵嘉嘉知道敏敏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她家庭幸福,生活美满,却苦了那孩子。”
丁然能理解赵嘉嘉,她本意不坏,不然也不会对继子无微不至。
敏敏不只是她的女儿,也是她的过去,一个花季少女被拐卖到偏僻的乡下,受尽嗟磨,好不容易逃离苦海,便是究其一生也不愿再回忆起那段日子。
她想扔掉过去,也就自然而然抛弃了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
时越没有接话,丁然又道,“那个叫晨晨的小男孩很喜欢这个继母,敏敏已经死了,有的事再纠结下去破坏的是一个家庭。”
时越似乎来了兴致,“怎么说?”
丁然双手抄兜慢慢往前走,“二楼墙上挂了一幅字,是晨晨抄的一首诗。”
那是洛夫的《母亲》——
母亲卑微如青苔
庄严如晨曦
柔如江南的水声
坚如千年的寒玉
举目时
她是皓皓明月
垂首时
她是莽莽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