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蕙心中惊奇,丁然周身的气质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知道的是将军府公子不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换了个人。
看着丁然称得上是暴戾的举动,沈蕙能怎么办,自家女儿的身子方才恢复,只能宠着呗。
于是沈蕙看都没看一眼被丁然踩着的浣容,吩咐身旁的管事韩姑姑把府中的下人都叫过来。
等人齐了,丁然的鞋子用力碾压,轻声道,“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儿,你便把你做过的破烂事都说出来,看看是本公子恩将仇报,还是你心肠歹毒?”
浣容大声争辩,“奴实在冤枉啊!公子自苏醒后便性情大变,对奴拳脚相加,奴,奴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啊!”
丁然目光扫视一圈,周围规规矩矩站着的婢女下人听此见此,大都低下头,遮住自己不屑嫌恶的神情。
这些丫鬟下人都是将军府的老人了,顾及着丁然的身份平日里以礼相待,却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灵力全无的傻子,好了又怎么样,还不就是个只会仗势欺人的公子哥儿。
有仆从搬了椅子给沈蕙坐下,另有茶几奉茶,沈蕙轻咳一声道,“浣容,公子既说你有罪,你必要从实招来。”
明目张胆的偏袒令丁然心情愉悦,不甚在意周围的目光,对浣容道,“你不肯招,那我便问一问你,我落水那日,在场的只有你和淮南王,你口口声声说淮南王心生不忿推了我,你忠心护主也跳入了池塘中——”
“可我怎么记得,”丁然顿了顿,“浣容姑姑不通水性,根本不会凫水呢?”
浣容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额头上涔涔冷汗,“奴当时,奴当时护主心切,没想那么多……”
丁然嗤笑,“护主心切?还挣扎呢?淮南王在皇上面前一口否认曾推我下水,姑姑猜他说了些什么?”
丁然蹲下身,凑近浣容的耳朵,轻轻道,“他说胆子小,不敢戏弄将军府的傻子,只敢欺负傻子的奴婢过过瘾。”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有些痒,少年微哑的声音带了几分危险的意味清晰地传入耳膜,浣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栗起来。
丁然直起身,“那日他趁你不备欲推你下水,你心有不平拽了一旁的我,事后却将一切都推给那个一心只想着玩,半点心眼也无的淮南王,姑姑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围观了一切的婢女小厮都睁大了眼观看这场不大不小的闹剧,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自家公子岂止是不傻了,简直是蜕了层皮修炼成精了,口齿伶俐,气场强大,哪里还有半分过去的影子?!
沈蕙闻言一拍茶几,常年习武之人力道之大足以掀翻木质的茶几,何况沈蕙心有怒气,掌间蕴了几分灵力,小小的茶几直接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浣容,你好大的胆子!欺上瞒下,欺君罔上,我沈家白养了你这十多年!”
沈蕙没再给浣容辩白的机会,一声怒喝定了她的罪。
丁然轻轻勾起唇角,这么容易的吗,她还以为要费不少功夫。
不过,丁然眸中寒光闪过,这怎么够呢。
沈蕙强压怒气,看向浣容的眼神中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半晌她道,“然然,浣容是你的下人,便交由你处置吧。”
交给十五年来疯疯癫癫架都没打过的丁然处理,是顾念旧情,从轻发落的意思。
丁然不想接手这个活儿,浣容到她手里可不会是从轻发落这么简单。
与其沾上一身腥,她更喜欢借刀杀人。
“母亲且慢,孩儿有一物呈上,还望母亲看过之后再下决断。”
沈蕙投来疑惑的目光。
看到丁然唇边微妙的笑容,浣容直觉大事不妙,想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只能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静待下文。
丁然拱手作揖,然后就着手臂前申的姿势,右手撩开了左手宽松的衣袖,一直往上,直到露出整只白皙纤瘦的手臂。
沈蕙眼皮一跳,下意识想阻止丁然的动作,因是女扮男装,沈蕙没少叮嘱浣容切忌丁然在公众场合袒露身体,却在下一刻被眼前的画面刺激得鼻子发酸。
少女的胳膊线条柔和优美,肌肤白的反光,是十分诱人的形状,此时却没人留意这份美好。因为少女的小臂往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疹子似的小红点,但细看便知,这哪是疹子,这分明是用一根一根极细的长针贯穿肌肤后留下的针孔疤痕!
红点颜色有深有浅,不难猜出,颜色深一些的,是同一个针孔反复扎留下的痕迹。
沈蕙站起身,布满厚茧的手颤抖着伸出去想摸一摸那些伤痕,又怕弄疼了丁然停在半空。
沈蕙轻轻为丁然放下那只鸦青色的衣袖,声音艰涩,“然然,这是……何人干的?”
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如何就被人伤成了这副模样,况且她这个做母亲的竟浑然不知?
一时间,沈蕙不知要如何在丁然面前自处。
丁然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儿子身上的伤不止这一处,后背,大腿上的伤痕现下无法向母亲一一展示——母亲被蒙在鼓里十来年,殊不知,孩儿的一身伤皆是拜浣容姑姑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