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融化于如墨的海水,正值晚上十点。月光屿的灯塔在彼方投射光芒,于明思区的码头依稀可见。
已经拉起警戒线,高筑建筑材料的码头,仍有一桶篝火在烧尽此夜。
年轻男女们聚集在篝火旁,肆意地挥霍冰桶里的啤酒。便携音箱中传出的爵士乐悠扬,躁动此夜。将脚下常年浸润海水的浮石错当成舞池,人群享受着律动之中的肢体接触。
这场狂欢比起其他日子要盛大许多,这个承载记忆的码头很快就将荡然无存,变成迎合市场的游乐园。
时间在强迫人们脱离自己所熟悉的一切。但弥厦市的时光好似放缓,种种变化如同灌入血管的点滴,令人难以察觉。
“今宵苦短,女士。今宵苦短。”
她似乎从未在舞池中见过这么一位绅士。一板一眼的西装和手上的白手套,明明和这个舞池糜乱的氛围完全不搭,在他那动人的舞步下,氛围似乎也无足轻重了。
毕竟。真要较真起来的话,哪有人会带自己的女儿来蹦迪?
一旁的罗小玉背着自己的小书包,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茫然地打量着这个声色犬马的世界。
她的纯洁已然变质为一种超凡脱俗,不可遮掩的神性。集中体现在罗小玉对万事万物的怠慢,以及迟钝感。
眼前的怪叔叔自称为潘,在几天前的中秋佳节突兀地造访。
“也不知道叔叔和妈妈说了什么?”小玉疑惑地侧头,当潘来访时她已经朦朦胧胧地睡下,还以为是爸爸回来了。
她从门缝中只看见妈妈死命地拍打着叔叔的胸膛,不断尖叫:“还给我..”之类的话。
但随着两人的动静越来越大,很快罗小玉从隔壁卧室听见的声音就越来越复杂,似乎混合着女人浓重的喘息声。
那也是一声尖叫,不过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
“再之后,妈妈就拜托叔叔照顾自己了。”
从那一晚开始,妈妈便极少出过房门。就在今晚潘带着她出门时,屋内也时不时地传出些潺潺水声与新生的嘶鸣,同时混杂着人性狂乱的叫喊。
而最近,叔叔似乎经常来到这个码头“谈生意”。
“如何,女士。愿意与我去些更好的地方吗?”
在潘的攻势下,很少有女人能无动于衷。可他并不打算进去那个人类沆瀣一气的地方,潘的目的仅仅是先把那女人支开,好品味她从欲望变成绝望的模样。
但是,这还不是潘最感兴趣的地方。罗小玉,对他来说似乎是个全新的课题。
恐怖谷理论解释了人类面对与自己相似的惊骇之物时的本能。可这小女孩却完全不为所动,平静地看着重生者在她家的卧室进进出出。
“因为还不能理解眼前的场景所以也不觉得恐怖吗?”潘驳斥了自己的想法。
无论何种形态的生命,面对无法理解的事物时都理应感到害怕。
好奇心压倒了潘内心嗜虐的一面,他打算暂缓原本实施在罗小玉身上的各种玩法。
今晚就先到此为止吧,反正只是为了肃清码头上的相关人员而已。
“怎么了?”
看着罗小玉面露难色的样子,潘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冷冷地说:“感到不舒服了吗?”
女孩只是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黑色小皮靴,嘟囔道:“好脏,这鞋子可是爸爸买的。”
“呵呵,哈哈哈哈..”
潘喜形于色,拉住她的小手,走出身后那片惨状:“乖孩子,今晚想要些什么礼物呢?”
“意大利面!”
罗小玉高兴地拍拍手,全然不顾自己身后渐行渐远的血脚印。
童稚的声音盖过了凄厉的尖叫。今晚,这个码头将沦为非人的舞池。
“怎么了,潘?你还没准备好么?”女人很自觉地褪去了裙摆。她已经恭候多时,但在夜间的冷风中却依然没等到她亟需的温度。
音乐仍不停歇,但混迹夜店多年的她能从氛围中判断:此刻已无人再踊动于舞池之上。
她摸黑朝着篝火的亮光处走去,潮湿的地面看不清颜色。在一片腥臭的气氛中,人的身体却依然会兴奋,做出反应。
手指不愿在幻想中停歇,她一步一趋地往前蹒跚着,直到她看见那窸窣声的源头。
如同蜘蛛一般的生物其有着一根无骨的器官,对方那精致的脸庞立刻注意到了衣不蔽体的她,放下口中的肉朝女人袭来。
本能让她瘫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徒作挣扎,重生者的口器缠上其光洁的腿肚。
一般来说,这些怪物对人类仅有食欲。但眼前这位幸运儿,却早在罗小玉的家中食髓知味。
不合时宜的晚风吹散了篝火,在月下的一声咆哮中,舞池的故事到此闭幕。
在码头的附近,许多市民会在晚上聚集于这条步行道,充实健康生活。
走出芥子街不远,便有一处明思区的沿海步行道,这里也被称作环岛路。
李徵仪所就读的衍涩高中就垂直在步行道的中段位置附近,他一般骑着共享单车,沿着环岛路上下学。
废弃码头应该就在步行道的尽头。因为航线的距离,通往月光屿的新码头被设置在更靠近沧海区的地方。
步行道上均匀分布着大量的涂鸦,题材各异,五彩缤纷。因为衍涩高中的名字,不少人都认为这些涂鸦是出自学生们的手笔。
李徵仪若不是一直有普蕾雅在脑海里催促,捧着可乐的他一脸轻松地以为自己只是在散步。
“码头真的在这个方向吗?我的记忆告诉我好像还得再走很远。”
“你说的是旧的码头吧?那里早就被拆了,原本要建地铁一号线的入口,结果现在不了了之。”
李徵仪身为“一号线高中”的一份子,自然对附近相当熟络。那个废弃的地铁站,其地下空间吸引了许多商铺,衍涩高中的学生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个地下的学生街。
广阔的废弃月台甚至建得出了一座溜冰场,有些门路的还能掏钱在这买到些实体的Yellow book。
“居然能把地铁建到海底。当年这座岛上明明连铁轨都没有,人类现在居然已经把征途面向大海了吗?”
“谢谢,感觉有被夸奖到。”
李徵仪惬意地喝了口可乐,不小心脱口而出。恰巧从他身旁跑过的健美老爷爷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摇摇头走了。
普蕾雅扭头白了他一眼,同时双手比划出“L”的手势打量那轮月亮。
不一会,她便有些疑惑地说:“和三天前相比,是不是缺了一点啊?”
闻言,李徵仪也开启了血族视界山寨版,这个有持续时间的劣化版技能由他从普蕾雅那里copy而来。
正如她所说,那轮圆月从右上角开始有了些碎裂,尽管微乎其微,但还是开始了变化。
“唔,已经对这具身体开始熟练了吗?尝到这种甜头之后,不知道以后是否还甘心只做个人类呢?”
“我不做人啦,普蕾雅!”
要是李徵仪肯这么跪下来跟她恳求,或许发发慈悲也不是不行。
但那不可能发生,哪怕月亮就此消失也不可能,以自我为核心的普蕾雅绝不可能让自己的“永生”劣化。
初拥至少要消耗体内的一半血液,血族越是分化便越会劣质,越是劣质就越可能变成重生者那样的丑态。
“但要是这么说,血族的起源又在哪里呢?”李徵仪不禁好奇起来。
如果普蕾雅这样的生命形式都仅仅是始祖的劣化,那么作为原初的顶点,那些真正的血族又该是什么模样?
似乎,能够比肩“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