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感觉什么都没做就回来了啊。”
李徵仪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打算以此洗净身心的疲惫。
整个弥厦市不仅充满了谜团,而且还乱成一锅粥:血族与守夜人由来已久的分庭抗礼,以及北路师门内的亚神与记载在《弥厦史》里的大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何况还有不断异化人类的那轮月亮,其背后的真相仍待挖掘。
说起这个,郝郞为什么要把那本书交给我去还呢?
被强硬地塞到他手上的《弥厦史》第二卷,此时瘫在客厅沙发上的普蕾雅正无精打采地阅读着。
“洗好了没啊,怎么那么久?我现在这个样子可没法翻页啊。”
她从李徵仪中断的部分开始看,灵体状态的普蕾雅试图用嘴吹气,但连令其翻页都做不到。普蕾雅有着远超人类水平的理解速度,想读懂这几章所记载的故事简直手到擒来。
“好了好了,可以来洗澡了。”
作出问题发言并不是李徵仪的本意,哪怕共用的身子一个人洗就够了,普蕾雅仍坚持要求一定要自己清洁自己的身体。
而理所当然,她并不会让李徵仪觊觎自己那美妙的身体。
普蕾雅满意地在镜前打理着自己的头发与脸颊。从那纤毫毕至的精细程度,李徵仪心痛地深陷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之中,斤斤计较着下个月即将爆表的水费。
如今的李徵仪所在地乃是一片漆黑的空间。但匪夷所思的是他还可以思考,哪怕动也动不了,甚至没有东西能确认自己的存在。
这里只有纯粹,令人安详的空无。李徵仪发现一旦和他们的身体断开,自己就会沦落到这个地方。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他手中的银之钥仿佛超脱了一切桎梏,永远地陪伴着他。
对了,一会试试看这枚钥匙能不能与那本书做出反应。
依照这几天的观测,李徵仪归纳出一点:所有与亚神有所关联的事物,似乎都在视觉内呈现一种“黑色”。
无论是北落师门还是亚弗姆的装束,皆荡漾着一种超越奇梦的朦胧感。毕竟,那是将万事万物全部融汇并无序地纠葛在一起,而最终呈现的颜色。
联想至此,李徵仪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脑补下去,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衍涩高中。集结着许多异能者的重点高中,光是这个传说搭配上其校名就让人无法忽视。
有些事情一旦尝试改变视角去揣摩,许多司空见惯的景象也会顷刻间变得异常起来。
“异常”或者“寻常”,这仅仅只是认知上出现了分歧。而左右这一切的,是“世界”这个大环境本身。
用曾经的一篇作文来说:这画布之上,早已无人能认清它真实的模样。
而如今沉浸在自己思维世界中的李徵仪,自然无从察觉浴室那潺潺的水声。但即便察觉了也没有什么作用,他家那狭窄的浴室很容易就充满了蔽人视线的雾气。
在氤氲的水汽中,普蕾雅的身体若隐若现。这腰臀正在强调纤细并非唯一的美,结实而又紧致,是曾历经过无穷战斗的证明。
而她肩膀的伤痕则更为瞩目,一块块难以褪去的泛红冻伤,使得她比那些苍白的同族上看去更为诱人。
自我主义的普蕾雅当然不会吝情于观摩自己的肌肤。这份美,是以永恒为画布的挥洒。对她自己而言,难道还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令人愉悦吗?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总有些多余的事物会令完美蒙尘,如同宝珠上的瑕疵。但这并不是说瑕疵本身有多严重,毕竟有过错的是普蕾雅。因为其太过于完美,才会令那微不足道的印记变得面目可憎。
她用白皙的双手覆上自己的胸膛。其诡异如符文,普蕾雅的心口密布一圈脉动着的漆黑封印,正不详地随着自己的心跳起伏。
那是以致她身为“隐士”的理由,也是其真正的名讳。
可不管发生了什么,睡眠都是必须的。在明天到来前的这段时光之中,唯幻梦可以暂缓黎明的脚步。
可李徵仪睡不着。在他的视角,沙发上有限的面积令两人的距离近得已然重叠。
普蕾雅躺在沙发上后才放松了对他的防御。一从那个空无世界回归,李徵仪便瞧见自己和普蕾雅紧贴在沙发上。
她的睡法是膝盖朝胸,缩成一团。足见其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敏感。
“这让我怎么睡得着,谁来同情一下健全的十八岁男高中生啊。”
将身子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挪开,捏着喉咙才能强忍住呐喊渴望的李徵仪靠着椅背,缓缓打开那本《弥厦史》。
作者不详,连序言都只是则含糊不清的预告:“总有一天,来此探求真相的人会发现:秘密总有成为秘密的缘由。特别是对那些能够在追根究底中发现乐趣的人而言。”
除了这段文字,古旧的书页下方留着玫瑰的纹章,却只有三分之一的红色花瓣。
他兴致盎然地揭开下文,这第二卷似乎紧接着曾经的三个家族在此建起城市的故事。
“超越了种族,跨越了善恶,连生死都一同摒弃的狂人们聚集在这个岛屿,发誓重现位于地下的神迹。然,人执着于神之宠爱的狂热令吾不解。草草地揭开封印,大罪的恶魔将凭人之手陆续造访此处。悲哉,吾曾经的花园,过往的一切追忆终将不复。”
我们需要更多的眼睛,来隔绝地上的信号,为了不让受宠之物苏醒。
那位亚神,最初的孪生子也将在其漫长的放逐中感知到此地的呼唤,错认为自己的受刑即将步入尾声。
“吾之失格已然无法奢求宽赦,只希望这些蛛丝马迹能作为指引前路,抑或是警示回首的炬火。求知之人啊,请于此展现连接人类通向未来之路的...”
最后的关系词被一抹蠕动的涂鸦所遮蔽,这场景他并不陌生。李徵仪忐忑地举起银之钥,将钥齿对准那片阴影。一道眩目的光芒从书页中漏出,令李徵仪难以睁眼,他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什么东西被藏在书籍的“里面”。
可就在光芒消退,迫不及待地从书中抓起那张纸的同时,李徵仪如同被石化一般楞在原地。
握在他手中的是一张旧时代的餐券。作为纸,其耐久度大概一沾水就会归零消殆。
品红色的纸上用细小的黑字写着:“凭此劵,可以免费光临本店一次。”
最下方的消息想来是老板生怕被人看见,用形同孑孓的字迹补充着:“不限人数。”
背后的地址指向月光屿的“弥厦亚”餐厅,落款则是简单的“皇帝”两字。看得出,这是一张稀量发行的手写餐券。
还没从震惊中恢复的李徵仪摇晃了下那软趴趴的餐券,神情复杂地低语道:
“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