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夜将临,漆黑迷蒙,似墨汁浸染着山峦峡谷。山林间崎岖小道隐没其中,不时喋喋兽蹄声,不知从何方传来。
待朝阳初升,晨雾散开,方才看清来人。有三名男子额束玄带,身着劲服,驾使黑金猩狁兽奔行,身前各护一俊秀少年、少女,正是荆吕等人。
因山路坎坷,异兽扬蹄疾奔,更颠簸难行。时而风沙扑面,北晔甚觉不适,拉缰俯身避开。
少年诃铎与荆羿共骑,笑道:“世子若怕风沙,我倒有一法子。”踩着兽镫借力,提身站在鞍上,再脚绕缰绳,稳稳定住。
怎料前方有一险坎,诃铎猝不及防,竟失重心险些跌落。幸而荆轲眼快手疾,方才险险稳住。北晔笑道:“我矮身趴着样子虽窘迫,却比跌个跟头安全乜。”引得众人大笑。便是宁静如少女晏离,亦是抿唇浅笑。
一行人披荆斩棘,赶到一条曲折山道。山道蜿蜒延伸,掩映在山雾密林中,尽头是一环山谷地。
谷口旁竖立一石碑,凹凸粗糙,斑驳交错,然其上凿刻四字似穿透岩石,锋竖锐勾,气势凌迫,正是“天下解剑”。
众人翻下兽背上前,诃铎道:“谷地主人好大口气乜。”荆吕低斥道:“少主休要放肆。淮阳谷主年高德卲,乃是不世高人,自然当此四字。”整冠正襟,敛容肃目,方踏上谷地山道。北晔三人跟随在后。
沿着平坦的青石板道,望见一石砌山门。山门久经风雨,痕迹斑驳,然其上雕刻的划云游龙和展翅飞禽,正成“淮阳”二字,仍朴重如生,浑厚凛然。
荆吕三人为首,正襟揖礼,朗声道:“岑岚国晚辈荆吕、荆轲、荆羿等,来此拜会淮阳上人。”少时,传来一清雅明秀的女音,道:“岑岚的贵客至此,未曾远迎,万望包涵。”
只见两名青衫女子沿着石板道路缓缓行来,皆是花月容貌,体态娉婷。其中一女子年龄稍长,道:“小女子名唤月芸,携师妹青莺,见过各位英雄。”曲身一礼。荆吕等人还礼。
月芸道:“各位英雄远道而来,淮阳谷不胜荣焉。然日前家师因事离谷,至今暂未归来。不过临行前数番交代,若有岑岚故人来此,必要好生招待。待到家师事了,自当速速赶回。”荆吕等人应下,道是打扰数日,望能担待。
一行六人随月芸、青莺入谷,沿途见奇花异草,怪石嶙峋,更有珍禽异兽振翅。北晔、诃铎甚以为奇,兴奋张望议论。而年纪尚轻的青莺性子活泼,见两名少年俊朗不凡,不由连连探看偷笑。
穿过弯绕长廊,曲折石径,到一偏僻院落。院落中翠竹青草,碧池水纹,颇是清雅。月芸、青莺将荆吕等安置妥善,道,“各位英雄赶路辛苦,稍作歇息,待备妥膳食再请用膳。”方才行礼而去。
荆吕等连日赶路,颇觉疲乏困倦,各自回房歇息。可北晔进到房间,甩开包袱行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的也无法安睡。心里念着一时是与尧旬被刑家兄弟派人追捕,一时是双方阴差阳错共同抗敌,再机缘巧合在石窟遇见岑岚国人。只觉短短半月所经之事,竟比平生经历更加刺激离奇。
再想起灵动秀致的尧旬少年,虽曾被吓唬捉弄,但共经患难,心有相惜。然自那日匆匆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还有当日石窟初遇,如今朝夕相对的宁静少女,每每念及便有莫名情愫心间萦绕,难以明状,不足遣怀。更觉思绪混乱,无数片段掠过,不知何时昏昏睡去。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紧着一道叩门声,将昏睡北晔惊醒,拉开房门见是一青衣侍女。侍女敛袂行礼,难掩神色慌张,道:“惊扰贵客休息,现下有人闯谷闹事,为确保贵客安全,请随我等暂避一处。”
北晔道:“月芸两位姑娘现在何处。闯谷之人可为‘天下六音’而来?如此我等更不能离开,否则岂非置两位姑娘于险地不顾。”侍女道:“姑娘早有交代,虽来者不善,可不过探明虚实。但若确定诸位藏身谷中,必不肯善罢甘休,反而更难应付。姑娘已有安排,诸位不必忧心。”
北晔无从计较,随侍女到一偏僻竹林,见到陆续赶来荆吕、诃铎等人。众人进到竹林,许是布下精奇之道,时而石路通达,时而曲径回绕,寸步之内景物全变。
许久见到一座竹亭,墨竹搭梁,青节勾檐,绿枝挂帘。两名侍女引至此地,道:“烦请各位英雄在此等待,姑娘随后赶来与诸位会合。”敛袂行礼离去。
然不过少时,四周竹林传来沙沙声音,仿佛万千竹叶化为绿色虫蛹蠕动,随时破蛹而出,层层叠叠扑来。
离去的青衣侍女,从竹林中跌跌撞撞退回,却已浑身是血。不过十余步走来,便萎靡倒地,力竭身亡。
荆吕六人惊怒交加,正将冲上前去,不料竹林中虫蛊异象如幻境破开。接着密麻竹叶摇动,聚成厚重屏障,层层护在身前。
这时,身后传出一急切声音,“来者不善,甚难应付,我们需暂且回避。”荆吕等望去,正是赶来的月芸、青莺。月芸道:“此地甚是危险,请各位随我暂避一处。”往竹林深处走去。
林中的绿竹如化无根浮萍,随着微弱风声忽东忽西,难知蹊跷。月芸等人借诡变阵法与闯谷人周旋,然其中不乏精通阵法之辈,任凭阵法变幻多端,仍有数次插肩而过,甚是惊险。
青莺急切道:“阿姐,如此僵持难下,被擒是迟早之事。”月芸沉吟片刻,折步往东面去。青莺惊疑道:“莫非是去迷迭林麽?”月芸颔首称是。
原来,迷迭林乃谷中密地。一则因谷主严令不得进入,再则林中阵法繁复,闯入难寻脱身之法。可现下情势危急,再难顾及其他。
——本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