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待北晔昏昏转醒时,已至半夜,四周寂静空无一人,只有三两虫鸣嘈杂声音。幸而下方枝桠盘结,方才险险逃过一劫。
之前,在北晔坠落尚有神智时,依稀听到上方传来争执吵闹,渐渐平息后是驾车离开的轱轱声响。北晔想起千面郎君曾提及前往火契峰赴炎烽真君之宴,而不论解救晏离或荆吕等,直闯芫昊族、戎族营地皆为不智之举,只得尾随其后,伺机而动。
其地在东北方向两百余里,北晔擒下数只赤尾狐代步。将近火契峰时,望见霞光遍布,彤云聚散,侵染着山峰、岩牙、林木皆被映在火红巨幕中,化得张扬狂热。
距此不远的石镇,平日少有人往来,现下竟已聚集百余修真之人。北晔打探方知,原是炎烽真君在奉融洞中寻得稀世金鎏火晶,为将其融化冶炼,广撒名帖邀请修火异士。
在石镇中寻到一特色酒楼,北晔等候少时,便见许多异族异士挤入。其中一群人最为惹人注目,为首男子衣着华服,美女左拥右抱,兵甲前呼后拥。而且其中一人身影,北晔竟颇觉熟悉。
夜半时分,酒楼堂火熄灭,仅余木廊的昏暗烛火。北晔换上夜行衣从客房掠出,抓住木栏跃上一层,冲进白日那群人房间。
房内弥散着**、酒浊的气息,遍地杯盏歪倒,横七竖八卧着十余人。北晔轻手轻脚四处翻找,终在为首浪荡公子身上搜出名帖。正欲抽身而退,不想竟有一卧地兵甲纵身跃起,直夺名帖。
北晔连连后退,寻到一敞开的木窗欲要逃出,却被数道织如蛛网的窗纱拦住。只能单手化刀拉划,撕开一孔洞跃出,却被兵甲一手拽住左脚,再一手化拳直攻脚心,顿觉左腿一阵痛麻。
兵甲趁机夺帖,北晔已然不敌,只能将名帖上抛,趁其纵身取帖时,急旋右腿直攻两肋,迫其闪躲后退。幸而名帖再次落入怀中。
因两人不敢惊动旁人,缠斗束手束脚,难分胜负。那兵甲适时变招,不再强行夺取,反而不断变换方位,伺机再动。然北晔观其形迹,回想之前熟悉身影,已能揣测一二。再不复之前紧绷状态,可见那人形迹难定,只得行投石问路之计。
再次将名帖抛出,原本空晃石室陡生一阵怪风,兵甲突然现身卷过名帖,道:“一计再用,可就不灵验乜。”北晔并不急于夺帖,反而迎上缠斗,左手似蛇顺势缠上手腕,右手直取面门,将一人皮面具扯落,道:“果真是你!”那人旋身退开,手扬名帖笑道:“北晔小子,半年不见,不但武功大有进益,便是心思都厉害许多乜。”
来人十四五岁的少年,双目狭长,眉梢上扬,嘴角勾笑,身着青黑卫衣亦难掩的不羁,便是“天下第一神偷”沧洱的徒弟叶莨。两人相识在一年前,当时北晔设法求得裂云弓,心切赶往峪林山脉狩猎,不想半途却被叶莨盗走。因皆年轻气盛,两人自柏椤地斗到峪林峰。最后竟觉意气相投,便结为兄弟。
两人迅速退回北晔房间,北晔道:“方才那位醉醺公子林玉韩,为人轻浮放荡,乃芫昊族五公子宏忽澜的狐朋狗友,你怎肯与他们混迹一道。”话说此二人尤其宏忽澜,在七族争伐混战中,算是别树一帜。结识三教九流,流连烟花柳地,不尊文客异士,甚为世人所不齿。
叶莨嗤笑道:“便是狐朋狗友又如何。自打小爷跟着这浪荡公子,饿有肉吃,渴有酒喝,困有豪宅锦被,乏有妖娆美女,不知何等风流快活。若非任务在身,又有师命难违,小爷倒宁可作走卒跟他混乜。”北晔道:“任务,甚麽任务?莫非你要盗取金鎏火晶?”
叶莨斜躺床榻,架着双脚摇晃,“当真还是呆傻乜。即便我想盗,如今无数人瞩目如何得手,不过趁乱探路罢了。”望向北晔,“你来又是作甚?”北晔道:“我来找一群人。想以他们的身份必持帖入峰,便想盗帖进去探探。”
叶莨笑道:“你好歹是个北昭世子,怎麽孤身无援,混得如此落魄。”北晔道:“怎算孤身无援,这不有你相助麽。”叶莨连连摆手,“可别算上我,小爷捞一笔就得跑路。不过你何不传信北昭亲兵,若有他们赶来相助,必也不似这般无措。”北晔默然片刻,“他们各有立场,利益交错复杂,未必会肯帮我。”叶莨道:“罢了,今个撞见你算我倒霉,便随你淌趟浑水吧。”北晔做出千恩万谢状,叶莨不肯理会。
夜半时分,叶崀、北晔分别乔装成林玉韩与其友人,持帖拜峰。山峰道路盘绕,沿途遍布赤石红岩、火树朱草,映染得熠熠通红。
峰门立有十数赤衣男子,其中一验过拜帖,便将两人安置南苑。随后五六赤鸟取过通行令,数十拇指大小火精口衔灯盏,在前带路。
途径的庭台楼阁,皆以火岩融石修葺,以致在茫茫黑夜中,亦如置身烈火般热切。两人沿着石廊往南,在僻角处竟见一老者。老者仆从打扮,走近低声道:“林玉韩公子,我家主子已恭候多时,请随老奴前去。”
北晔两人惊疑,不知其中蹊跷,只能跟随前往。老奴所到之处是一偏僻院落,此院皆以乌石堆砌,在红楼朱阁的火契峰,显得突兀迥异。
——本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