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枫三人一路往东,翻越太虞山脉之后,地势豁然开朗,是一望无际的广袤平原。远处延绵雪山皑皑,银装素裹,消融雪水汇成逶迤水流,滋养着千里沃野。
沿着蜿蜒的洛渠河顺流直下,澄江如练,碧水如瀑,浩浩荡荡奔逐翻腾。两岸群山环抱,重峦复岭,偶有黑鹰划空,白猿攀岩,都在疾速奔流的江水中化成一道残影画幕。
三人寻一茂密树林登岸,此地距西刺山不过数十里之遥。四周林木苍翠,枝繁叶茂,偶有炙热阳光洒落透过树缝,不过残影斑驳。岸边杨柳低垂,层林尽染,忽起山风搅得碧浪涌动,白絮纷纷扬扬。
北晔三人背向河流往北,在茂密丛林穿梭,忽然听闻一阵惊惶兽鸣,伴着驭兽嚷喝和弓箭凌风“嗖嗖”声响。三人未免暴露行迹,连忙寻一浓密草丛躲避,往前翼翼探望。
只见旌旗翻飞,鼓角长鸣,若干手持弓箭的兵甲围捕野兽。为首是一身着藏蓝骑服的少年,浓眉大眼,黝黑壮硕,身骑的白鬃青牛兽驮着堆如小山猎物。
卓枫奇道:“革林?这愣小子不好生在荣邑城呆着,赶来如此偏僻之地狩猎?”此名唤革林的少年乃革荣长老次子,与卓枫、其兄卓广自幼长大,情谊深厚。卓枫再道:“这愣小子在此正可多位帮手,只是人多眼杂,得设法将他单独引来。两位少年英雄,可有甚麽法子麽?”
北晔道:“我是没有这等本事,但也许黑睛玄虎兽有!”卓枫恍然明白,击掌道:“此法甚妙!这愣小子不是来此狩猎麽,咱们给他放个香喷喷的诱饵!”三人离开数远,放出黑睛玄虎兽,顿时其撑足舒展,扬颈嘶鸣,促蹄乱奔。
少时,果然陆续传来御兽疾蹄声,顺利将狩猎兵甲引来。北晔抚其鬃毛,轻声道:“好兄弟,你再带他们绕几个圈子,只将领头的少年带到此地。”玄虎兽鼻息轻喘,甩尾奔去。
众兵甲紧随其后,但因玄虎兽敏捷迅猛,时而只见一道金黄闪电乍现,便已消失无影无踪。顿时丛林深处被搅得一片混乱,逐猎围剿的嚷闹高喝,从各方远远近近传来。
唯有少年革林驭使的白鬃青牛兽能勉强追赶,但发现此兽虽促蹄疾奔,但行迹古怪,仅在密林环绕穿行,好似戏耍众人一般。突然,此兽停在一浓密草簇前,革林见得大喜,立即拉弓射箭,却在半途被一根树枝截下。
革林环顾四周,大喝道:“甚麽宵小使诡计将小爷引到此地,还不速速现身?”卓枫率先从草丛跃出,笑道:“你这愣小子不傻麽,还知道是有人故意引你过来。”
革林又惊又喜,“公主?你不是已远渡南渝海麽,怎会在此?”卓枫一怔,“南渝海?所以当日我被送走之时,你便已知兄长之事,却唯独瞒着我是麽?”革林神情古怪,低声道:“可是当时情势,少族长唯有将公主远送,方能护公主周全。”
卓枫往前一步逼近,“所以呢,连你也认为我兄长是谋逆弑父之人?”革林踌躇道:“我自然不愿相信,但事已成定局,又能如何?”卓枫道:“我今日赶来此地,便是要和我兄长见上最后一面,向他问问清楚。你可愿帮我?”
革林道:“在此?少族长不是被软禁在寒牙宫麽?”卓枫惊疑道:“你难道不知麽,我兄长已被父亲褫夺少族长之位,更下诏流放牧荒之野,不日便会途径此地。”
革林道:“我如何能知,当日我听闻宫变之事,便欲奏请进宫面君,却被我父亲阻拦。其后又以不得参与王族之事,将我发落到此荒僻之地。公主如今前来,可是有何打算,若需帮忙之处,旦凭差遣。”卓枫道:“说来此事有你相助再好不过!此次押解我兄长的章远章威两位将军,乃是你父亲麾下旧部,若由你出面周旋定能成功。”革林立即应下。
到第三日,望得一数千兵甲的军队浩浩荡荡而来,旌旗招展,刀枪林立。前进军队中间有一个精铁打造的密不透风囚笼,四周胄甲护卫、翼兵探查,似要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
军队首尾各是一名驭使混元蚩犬兽的将军,此二人模样相当,魁梧精壮,皆身着银色铠甲,肩披猩红战袍。正是章远章威将军。
卓枫等站在距离不远的山坡,道:“咱们依计行事,先由革林将章远二人引开,我和卫邺再潜进军队,伺机打开牢笼。但威远二人修习南溟之火,修为不凡,望得北昭世子援手相助。只是如此便得委屈世子扮成革林小子的随从乜。”北晔道:“倒也无妨!”
革林率领一队亲卫从山坡俯冲直下,身旁除了乔装的北晔,还有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其模样生得古怪,头顶一颗硕大肉瘤,双目倒生,干瘦精练。正是亲卫首领干邪。
章远将军在军队最前,发现一列兵甲疾速奔来,立时下令拔刀戒备。革林百丈开外,扬声喝道:“章远将军,无需紧张,乃是小王革林!”
待来人欺到近前,果是革荣长老次子革林。章远跃下兽背抱拳道:“见过少主,不知少主来此有何贵干?”革林拿出之前托词,“我父亲知您与章威将军押送一名重要犯人,特命我来此等候,奉上一封密函。因此事关系重大,交代务必交到二位手中。”从怀中取出信函,其上书写“章远章威将军亲启”,确是革荣长老笔迹。
此时章威已得消息,驭兽赶到队伍最前,道:“只是长老若有密令,尽可差遣鸷奴相传,怎会劳烦少主亲自跑上一遭?”革林佯怒道:“事关此次押送之人,也敢惊动旁人麽?”
章远二人登时变色,上前低声道:“不知长老有何事交代?”革林清咳道:“此地人多眼杂,咱们另寻一处好生详谈。”北晔知晓二人修习南溟之火,欲借水克火,趁机道:“启禀少主,据此不过两三里有一水涧,环境幽静且地处偏壤,正是适宜之地。”
章远二人虽觉蹊跷,却也不能随意推拒,只得应承下来。而北晔将一行人带到前日探查的水涧,便消失了踪迹。
再道卓枫、卫邺二人,自章远章威暂且离开,便由郎将姜尤下令原地休整。二人伏在浓密草丛中,道:“咱们需先制造混乱,才好浑水摸鱼。可此地只有岩石干草,如用石砸火攻必会伤及无辜。卫邺,你可有甚麽法子?”
卫邺冷嗤道:“石砸火攻有何不可,那密不透风的铁笼子正可护你兄长周全。至于旁人死活与你我何干?”然卓枫以皆是犬戎子民为由,不肯同意,只得道,“那便幻术攻击,吓得他们魂不附体!”
言罢,抖手祭出血缨长枪,蓬勃真元倾泻,激荡“噼啪”乱响,血色真气在枪身扭曲、凝结、喷薄,凝聚成一条光龙。轰然声响大作,血红光龙昂首摆尾,闯进卫邺身躯,再从天灵破体冲入空中。
登时,血龙迎风暴涨,长达百丈身躯在地面投下巨大阴影,方圆之地天色昏暗。紧着巨龙血口大张,喷吐烈焰红光,恰如龙神临世。
果真惊得众兵甲惊惧尖叫,慌乱逃窜。然待郎将姜尤连下两道军令,斩杀三五惊逃之人后,原本溃散军队竟迅速整合,皆是严阵以待。
姜尤踏风升至半空,祭出晴虎双斧劈斩,竟如刀锋入薄纸,直穿巨龙身躯而过。原来不过一道凝聚的虚幻光影。姜尤顿觉戏耍,怒扫周遭喝道:“到底甚麽人使些下作伎俩,有本事出来比过!”
卫邺怒极大笑,翻身跃上山头,指枪喝道:“对付你等虾兵蟹将,需要甚麽伎俩,索性杀个干净!”提枪杀来,攻势凌厉,姜尤竟非一击之敌,双斧险将震脱。
然姜尤蛮横脾性,遇此劲敌更生斗性,蜂涌真元破体撕裂衣袍,提斧再次劈来。卫邺满脸不屑,毫不迎招,一昧东闪西避,直如遛狗逗猫般羞辱戏弄。
姜尤大喝道:“小子,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躲躲藏藏的模样简直像个娘们。要当真是一条好汉,就与我堂堂正正比过!”卫邺嗤笑道:“你既找死,我如何能不成全!”身化疾风,拖拽残影,只见一道血光迸溅,竟是一招斩其首级。
卫邺右手持染血长枪,左手提一颗鲜血淋淋头颅,脚边是一具无头尸首,浓稠鲜血从断颈汩汩涌出,瞬间染透岩地。直如杀神临世。
——本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