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刘玉明恋爱了。
看出这一点的不说别人,他的小师弟,天天被师傅教训着学习师兄的那位渐渐发现:师兄总是心不在焉的。幸好在台上时从不出错,否则依着师傅的性子,少不了一顿板子。
“师兄你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小师弟问这话的时候刘玉明在给他描妆;笔锋一偏,好好的柳叶成了剑眉,威风凛凛。
“啧,不好好学尽听些谣言,小心师傅的打。看看,眉都描偏了!”
小师弟照照镜子:“那是师兄你自己描歪了,怪我作甚。说到底是你自己心虚了吧。”
“嘘——小心师傅听见了。”
“师傅他老人家早就看出来了。那几天总说你眉目含春,还好奇你是不是看上大师兄了。”
“怪不得专给我休了班。我还以为是师兄唱的不好,在罚他呢。”
小师弟连连啧道:“师兄看上谁了?说来听听,说不准师傅能帮你去提亲呢。”
刘玉明欲言又止,似笑非笑得。末了说道:“不可能的,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人家那个身份摆在那,咱高攀不起。”
“富家千金?”
刘玉明点点头。
“那还是算了。”
两人陷入沉寂,最后是小师弟忍不住开口:“师兄……”
“完了。”
“什么完了?”
“妆描完了。吊眉,吊眉!”
“你下手轻点,每次都勒得脑疼。”
“晓得了。”
嘴上这么说,但缠得时候还是勒得小师弟面容扭曲。
说到底还是在意。心里住着的那个人再跟你见面的时候,谁不心动呢?
这事还得从刘玉明小时候说起。不过要说起来也不小了——六岁,已经记事了。
把手徒弟是很苦的,名义上是师徒,其实跟主仆关系也差不了多少。跟师傅学艺,迟早是为了把师傅当初给的钱再还回去。因而在教的手段上狠了些,师傅认为只有打才能长记性;所以天天打。
刘玉明刚入门时就经历这些,对一个孩子来讲实在太严苛。常常被打了就跑,跑不了多远就会自己回来,然后接着打。一来二去也就习惯了,安稳之后师傅发现这孩子学艺挺用心的,当天教的词不用两天就可以背下来,觉着自己捡到宝了,态度自然缓和下来。给了刘玉明让其他师兄弟羡慕嫉妒恨的奖赏——半日休;两天一休,看着是不多,可也仅仅只他一人有此奖励。
这半日休他用来干嘛了呢?什么都干不了,身无分文的,只能到处走走看看。
半日休,更令他想家了。
一日,刘玉明在街上溜达,手里是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这是卖糖葫芦的大婶看这女娃娃长得可爱忍不住送的,只为说几句话。六岁的孩童长得稚嫩,声音也好听,认错成女孩很正常。刘玉明见有糖葫芦吃,也就不辩解了;酸酸甜甜的口味是他第一次尝。
那天他经过回去路上最后一条小巷时,听见巷子里传来的争吵声。
“还给我!”
“不给!”
“那是我的!”
“谁能证明?小爷捡到就是小爷的。”
一群脏兮兮的孩子围住两个穿着鲜亮的小孩——两个小女孩,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富人惹不起,也不要惹——这是母亲常说的话。此时他心里还是偏向那群脏兮兮的孩子的。
“出什么事了?”他很唐突地闯了进去。
“你是谁?”那群脏孩子领头的问道。
“戏班子的学徒。”
“唱戏的啊”那孩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个女娃啊。”
女娃?也行吧。刘玉明细细想了一下,要是出事了想找我也就难了。
“他拿你什么了?”他问那个丢东西的女孩。
“手铃。”
孩子王听了,得意地摇了摇手里的金铃。声音清脆,相必做工不凡。
“这不是你能有的,看着就金贵,还不快还给人家。”
“凭什么?谁捡到就是谁的。”
“人家你惹不起的。”刘玉明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哪边的?”孩子王烦了:“你怎么帮外人啊!”
“什么外人?小姐姐这是秉公断理。还不快还来!”
“就不给!”
这一句终成了导火索,一直与之争执的高个女孩已经忍不了了。愤而抬腿一记狠踢,胭脂红的布鞋尖中在了孩子王的小腹。孩子王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不住地哀嚎,身边的几个孩子直接看傻了。
“良家”这两个字看起来永远不会与这个女孩无缘了,但现在他们没心思想这些,他们只希望这个女孩不会转而盯上他们。
“哼!”女孩傲娇着取回了自己的金铃,拉着刘玉明和另一个女孩走了。
三个孩子走在街上。此时刘玉明手里又多了一串糖葫芦。
高个女孩很豪气地说要请刘玉明吃东西,刘玉明连连摆手。主要是规定的时间要到了,不及时回去要被师傅骂的。
女孩不依:“你仗义出手,我请你吃点是应该的。”
“可是……”
“别可是了,走吧!”
然后,女孩很豪气地掏了钱给他们三人买了各买一根糖葫芦。由于卖糖葫芦的地方与回去的路相反,刘玉明对准时回去已经不抱希望了。
仨孩子靠在一个石墩子旁,边吃边聊。
“学戏累吗?”
“还行,词挺好记的;但是其他师兄弟就觉得烦。”
“你师傅打人疼吗?”
“疼。”
……
孩子聊的内容无非就是这些。基本都是女孩在问,刘玉明只管答。他不好奇女孩的生活,那是他想象不到的。
临走的时候高个女孩把那串金铃送给刘玉明。
“不不不,这我不能要。”
“没事拿着吧。”女孩强塞给了他。她露出藏在衣袖里的另一只手,那只手手腕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金铃。
“我还有一个呢。”
“那这个?”
“送给你留作纪念。”女孩笑着说,不禁意露出的小虎牙的样子看着甚是可爱。
“好……好的。”刘玉明小心地收好金铃,与她们道了别。
金铃,刘玉明想到了那天送给他的纪念。那串金铃被他收在一个檀木盒子里,好好保存着。
“师兄想在什么?”小师弟问。
“没什么。”刘玉明打好结说道:“坐好,贴发了。”
“贴好看点。”小师弟叮嘱。
“知道了。”刘玉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