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博文察觉了林萧的目光,他摸上了喉咙那处,自嘲一般地说道:“当初那件事确实让我的声带受损了,所以我现在说话的时候才有些嘶哑。”
听完之后,林萧撇开了视线,沉默地抿着唇。
“一眨眼,这事都过去十年了,我知道这十年里,你帮我找了不少医生,也拿了不少良药,而且我在国外那边混成名企业家,也没少得了你的帮助。”
欧阳博文手指敲了敲桌面的咖啡杯,瓷器碰撞的清脆响声回荡在两人的耳里。
当年出了一件这么的事,是两人的始料未及,也是致使两人分道扬镳的导火索。
那会儿还是半大的少年,林萧并非从始至终都是这么冰冷狠戾,当时他和欧阳博文姑且都算是意气风发的。
该做的事都做过,逃课,打架,只不过是背着家里的。
即便是林萧这样生性凉薄的人,也将欧阳博文定义为“朋友”这一列,算起来,他和欧阳博文认识也有十五年了,只不过后来的十年,两人都是在矛盾的黑白两面度过的。
林萧是个凉薄的人,但在某些时候,却固执的重情重义,比如欧阳博文这件事,他到底是心存愧疚,在事情发生后,曾经也去道歉过。
半大的少年拎着朋友建议的水果篮和各种补品,在医院的门口徘徊,在护士惊疑的目光踏入医院,最后却又在听到医院说欧阳博文已经转院的信息无功而返。
是的,欧阳博文当年受伤后就消失了,他几乎动用了家族的势力都没找到欧阳博文的踪迹,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他只能边生活,边找寻欧阳博文这个人。
在一年过后,他找到了欧阳博文,是在国外的一个小城市。
从小到大,欧阳博文读书一直都非常优异,在学校里依旧是数一数二的个中翘楚,他原本也和林萧一样,算是天之骄子,正常的家世,出众的相貌,遥遥领先的能力。
可却因为格外嘶哑的嗓子以及喉咙上那道显眼的伤痕被改变了生活轨迹。
从那些不完整的资料而言,欧阳博文曾经遭受过校园暴力,林萧曾经不止一次地设法帮过欧阳博文,不过无形中被欧阳博文用另一种方式回绝了。
欧阳博文最后亲自制裁了那群坏学生,林萧明白,欧阳博文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没有心眼,只不过是没被逼到非要反击的尽头,而这一切竟然成了压垮他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来林萧从各种途径知晓,欧阳博文的嗓子还是可以医治的,只不过需要的钱很多,以欧阳博文的家境,支付他出国确实游刃有余,但兼顾上医治的费用,却是难以承受。
于是林萧想尽了办法,利用家族的势力,找了许多的医生引荐给欧阳博文,可不是石沉大海便是直接回绝。
林萧没法,只能搜集资料,让这些出众的医生诊断,在开药,给欧阳博文送过去。
一开始,他有刻意隐瞒身份,可是欧阳博文太过聪明,一下子识破了这些隐藏,欧阳博文没有露出厌恶,可他也没有欣喜,只是躲避的意思愈加明显。
欧阳博文从来没有表示责怪过林萧,也从来没有说过原谅他,这么些年,他就像是个警察,欧阳博文像是一个逃犯,一个追,一个逃,可明明错的是他,并非欧阳博文。
再后来,他仍有不间断地为欧阳博文寻觅良医,可都被无声拒绝了。
林萧心里明白没可能,但也许有些事长久坚持下来也就成为了一种不可剥夺的习惯,于是就这么过了这些年。
欧阳博文唯一没有拒绝林萧的,是林萧在欧阳博文毕业之时,透过国外的人脉,为他引荐的一家国际金融公司。
据林萧听闻,那家金融公司对欧阳博文的能力无可挑剔,很快便破格录取了他,并且一开始便开了旁人不可企及的工资。
说到底,他不过是给了一个跳板,真正抓住机会的却是欧阳博文本人,后来他变得名声雀跃,近年来跻身进名企业家的行列之中。
林萧没出什么力,都是欧阳博文靠着自己的本事而来的。
林萧没有多猜测他的心思,但既然欧阳博文有意向,那他就给资源和力所能及的帮助,所以当欧阳博文和他同时出现在企业家排行榜上的时候,他并没有讶异。
现在再问,为什么当初没有接受医生的安排似乎已经有些为时已晚了,该说林萧从未想过欧阳博文还会和他坐在咖啡厅里安逸地喝一杯咖啡。
林萧端起还热腾着的咖啡,抿了一口。
咖啡的味道香醇,冲散了他些许的烦躁。
“决定回来了?”他问,带着笑意。
欧阳博文闲适地倚着靠背,低哼了声,点了点头,他缓缓摘下了金丝边眼镜,刹那间,像是挣脱了什么桎梏,他的眼神变得明朗而清亮。
“是要回来了,都十年了,始终在异国他乡,没有家的感觉。”欧阳博文说道。
林萧顺口问了一句:“家里人怎么样了。”
欧阳博文勾起了个笑容,答道:“都挺好,还记得我家那个小丫头吗?”
林萧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笑道:“当然,你那个妹妹?当年才十岁吧?”
“现在都已经快嫁人了。”
“不是吧,二十岁就嫁人了?”
“先订婚,小年轻都喜欢搞这些。”
“哎,你也没多大,说别人小年轻。”
“都是年轻人的时间了,三年就是一个代沟啊,你有空去看看她呗,她偶尔还念叨着林萧哥哥呢。”欧阳博文随口说道,林萧应了。
像现在这样日常的聊天,在林萧和欧阳博文两个人之间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但是很快,两人似乎没有其他的话要说,陷入了一阵的寂静。
后来还是林萧先打破了彼此的沉默,“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怎么?今天来找我是矢野浩田派你来的?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听到林萧这么说,欧阳博文没有流露出任何慌张,淡定地直起身子,双手撑在桌上,不咸不淡地说道:“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