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从他额头上的红色小包,又看向怀里鼓鼓囊囊的书。
“居然有一位志愿者,小家伙,你想让我教你什么呢?”
李双世看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同学们,淡定地开口:
“老师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四山海术有最朴实的本质,没有门槛就能触及但却被我们忽略的东西,那些才是我们......”
“错!”
李双世眼前一晃,本能让他抬手招架,而同时本能也给了他无力反抗的悲观。
很明显雪舞爆发出的这种急速,不属于她承诺过只用体术的范畴。
果然。
扣住李双世脖子的手臂,一直延伸至雪舞那下颚骨的一侧,都被突然生出的嶙峋兽骨覆盖。它们生前似乎都分属不同的主人,但又被统一的意志呼唤并巧妙连接。使得最终呈现出来的样貌,既有诸多生物的逻辑,又像是艺术加工下的铠甲。
正是四山海的化器术。
连她精致的脸上也浮现出白玉般的细小骨片,她的竖瞳扫视着所有人:
“四山海宏观地分类强者,说本质,只有‘强’这个字而已。所以我要教育你们的,是’何为强‘与’如何变强‘。”
“咳!”
她张开扣在李双世脖子上的手,任由他躬身干咳。
雪舞自信的气质流露出来:
“我强在四山海的’里概念‘,我也强在你们喜欢的表象上。我的躯体很强,意志亦如是。我拥有高于你们的社会地位,内在也有胜过你们的精神价值。”
人群中出现了一个声音打断她:
“这不公平!你比我们大了几岁!”
雪舞看着说这话的人,眼里满是不屑:
“很好,我永远比你大几岁,也就是说你永远不会胜过我。”
那人一时语塞。
“年长几岁就是想当然地强过自己,这种谁都能想出来的借口正是所谓‘群聚的弱小’。”
“第一堂课很简单,遇到比你强的存在,闭上嘴暗自兴奋着,计划着,以对方的‘强大’为食去成长,并且永远不求饱足。这是赤狩者变强的方式,‘不能挑食’而且‘胃口要好’,换句话说,就是‘服从’和‘强欲’。小家伙们,追猎永无休。”
“追猎永无休。”
或激昂或低沉,全场都在回应她的狩约。
“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些冷场是必然的,上一次的学生们的提问令她打趴下两个区的人。
有一个声音突然出现:
“老师。”
“嗯?”
“赤狩是什么?”
雪舞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人:
“你不应该更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吗?毕竟父亲曾是‘七英猎’之一的李惟恩。”
这个名字一出现,在场有几名少年目中爆发出强烈的憎恨,指向那个发问的人。
正是李双世。
“我能多少了解我父亲过去委身的团体,但是却看不懂现在的。”
“好吧,我猜大家都需要补补历史课。”
雪舞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少人则厌烦地看向李双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所有人时间。
“赤狩的故事起源于一个纨绔子弟,每天沉迷在酒色和涌星露上。直到在灵依界区的一个神明夺取了他的某样东西,令这个在凡人中都是弱者的家伙踏上了一条‘猎神’的路。”
“后面说来就更简单了,他花了三十多年酝酿一场狩猎,让五界至今也没有那个神明显现,自己则留在世间一条破烂的手臂和一段话。”
说到这里,雪舞的表情有些感慨:
“狩猎前,他说,他的故事从来无关复仇。无论那个神明从他那里抢走什么,也不会让一个本就残缺的人如此执着。而爱情、仇恨和理想这些东西都会被时间抹去,唯有快乐是他至死都在寻求的。像条疯狗一样追咬那个神明三十年,是因为这能令他感到’完整‘和无上的欢愉。”
无论是被打趴在地,还是尚未交手坐在原处的,所有人都若有所思。
“被这段话吸引的人组成了赤狩,那个人残存的手臂成为了我们的标志。”
雪舞说着抬起了自己胳膊上血红的臂铠,让众人都能看到。
“李双世的用词没错,过去的赤狩确实是个因为想要‘狩猎什么’的愿望,而形成的团体。异兽、权力、美色、人与神,追猎什么都好,凭着一股心气都可以成为猎人。但是由于六年前的事件,迫使赤狩去变化,从松散到只因为‘共性’聚集的团体,变成了有统一目标和规则的组织。”
对于六年前的事件的好奇,令其他人有些按耐不住:
“雪舞老师,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舞没有看向发问的人,而是颇有深意地看向了李双世:
“很简单,是失败。”
李双世的身体一颤,被某些糟糕的记忆所扰。
很明显不满足于这个答案的少年都陆续举手,但都被无视了,同时又无视了旁听教员递来的眼神,雪舞继续开口:
“六年前围猎的规模不算庞大,但是猎物却非同一般,背后牵连着太多势力的利益。因此失败的后果和压力让赤狩转型。比如以往过于随意地吸纳和集训成员,到近两年开始着重从幼年开始教育,就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改革。”
李双世颤抖着声音抢问道:
“非同一般的猎物,就是穿越者对吗?”
“穿越者!”
人群中出现惊呼,显然对这个名词并不陌生。
有个先前仇视着李双世的高个棕发少年,是名为戴文的优秀学员,突然在人群里高声开口:
“原七英猎的李惟恩,当年就是将追猎穿越者的个人行动,策划成了集体性的围猎,才让赤狩至今都在承担后果。”
“重要的是用可笑理由强行替换了原有的‘首猎‘,擅自指挥酿成了败果。”
“不,是他在捕获后做了多余的事情,使猎物找到机会逃掉的。”
“这不就是最糟糕的猎人吗?过去的七英烈之名就这么随意吗?”
随后这些议论中的声音,都来自曾经敌视过李双世的几人,背后显然有不小的仇怨。
“戴文戈尔多。”
李双世看了过去,表情平静,但似乎是在勉强地克制。
“今天这么着急来诋毁我的父亲吗?”
戴文冷冷地回应:
“让优秀的猎人们死于毫无意义的狩猎,他本来就是个罪人,那些罪状也是事实,说什么诋毁?”
“你们和我的父亲都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死去的,猎物回身击杀了猎手。但你们被过去的记忆束缚了,把自己丑陋的软弱嫁祸他人。”
李双世毫无惧色,甚至有些傲然:
“我跟却你们不同。我将’过往‘全然控制于掌中,按我所求所想化作各般样式。”
摸了摸怀中的书,他的心中充满力量。
“又开始说些奇怪的话了。”
旁观的学员们对他这番说教的态度早已适应。
李双世看向那说话之人,一本正经地纠正:
“这不是奇怪的话,我将父亲的笔记整理成的书籍,作为我人生的信条。”
挥舞着手中的书籍,骄傲且坚定。李双世此时看起来像是个年轻的虔信者。
戴文对他此时的状态反应出了强烈的厌恶,但是他很快找到了李双世的痛点:
“这些信条有让你在战斗中赢过我一次么?你父亲是个失败者,你也一样。”
李双世脸色变了:
“我的父亲没有失败,他把自己的工作完成的很好,只是你们这些蠢货无法理解而已。”
一旁的雪舞盯住了李双世,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哼,果然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李双世刚要开口辩驳,就因为一股无形的力量而无法张口,只能无言地慢慢涨红了脸。
“总是乱说话我会很困扰的。”
那个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与以往不同,这次声音主人的形象能清晰地显现在他眼前,她的装扮外貌与六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是名为萧君沫的少女。